得同意,他也不嫌路途擁堵,就這麼在人群中徐徐跟著前行,同時充分發揮人小嘴甜的特質,打探四周人的來路,然後拉關係,扯家常,反正在他看來,把這當成消磨時間也好。
須臾,前後左右就全都知道了,他便是那個大名鼎鼎的汪小秀才,汪道昆上任之後,松明山汪氏的代表。
反而葉小胖沒有那麼高的人氣。知縣只得一任,頂多三年,而鄉宦卻是如無意外,一輩子都是本地豪強,所以,縱使汪孚林會引介一下他這位葉公子,別人亦是恭敬而客氣,但要說熱絡,那就遠遠比不上對汪小官人了。葉小胖也不擅長這個,和人攀談一兩句,他就看著人家拉著汪小官人套近乎去了。
發覺汪孚林長袖善舞,周旋於各色人物之間,他嘆了一口氣,對金寶低聲說道:“金寶,你爹還真會和人打交道。之前在狀元樓時,在松園時,教我那些話都有板有眼,我就比他小兩歲,怎麼我就說不來那兩面光的話來?”
不就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嗎?
騎在馬上的小北暗自腹誹。佔著馬匹高度的光,她能夠看到,前頭那洶湧的人潮一直蔓延到那座光鮮亮麗的大宅內。雖說沒人在意她一個隨從,可那些各式各樣的議論聲,她卻能夠聽得清清楚楚。她小時候固然沒來過這裡,可葉鈞耀上任之初,她跟著葉明月,與許家九小姐許薇和幾個衣香社的千金們來過許村,當然知道這裡盡出名人。
至於那位許老太公,更是一個傳奇人物,早年不過塾師,還當過替人寫狀紙的訟棍,後來行商積攢萬貫家業,資助了很多同村學子。如那位許翰林,就是當初得了許老太公慨然資助,方才能夠一舉中解元,而後金榜題名點為翰林。話說回來,許家大小姐人其實挺好的,就是有點……
“小北,是小北嗎?”
小北冷不丁聽到有人叫自己,登時愣了一愣,舉目四望,她很快就找到了那個說話的人。卻只見她後頭不遠處的一乘小轎中,有一隻手正在揮舞。雖說相差不過十幾步遠,可在這樣塞車塞人的情況下,即便已經聽出了這聲音是誰,但她還是沒法過去,又不敢出聲暴露自己的女扮男裝。而轎子裡的葉明月看到小北在馬上彎下腰來,對自己說明了一下後頭的情況,她就更無奈了。
這位還真是……大庭廣眾之下出聲叫人,而且是叫一個貌似小廝模樣的少年,就不怕回頭外間胡亂猜測?
汪孚林聽到有人在叫小北,他在滑竿上轉過頭,也看到了那隻從小轎中伸出來的手。覺得那聲音依稀有些耳熟,而後又認出了那個探出頭來卻又迅速縮回去的人,他終於把人認了出來。對於天真爛漫卻又古道熱腸的許家九小姐,他當然沒有任何意見,可一想到當初在許家被許薇為首那些小丫頭圍觀的經歷。他又有些發怵。此時此刻不禁在思量。今天是不是拜完壽後,迅速找程乃軒去許翰林家一趟,然後立馬開溜。
至於程乃軒,他在回頭看了一眼後,見那轎子湮沒在車馬中,只是疑惑地挑了挑眉。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這一行人才終於挪到了雙壽承恩坊下,大門在望。這裡就有許家僕人在此迎客接帖子。當汪孚林把手中帖子遞上去時,那僕人迅速掃一眼,立刻滿臉堆笑。等看到程乃軒的帖子時,他臉上笑容就更盛了:“汪小官人,程小相公,裡邊請……”
汪孚林卻讓開一步,請下了滑竿的葉小胖上了前:“不止是我和程兄,葉縣尊公務在身,故而遣葉公子和葉小姐同來賀壽。此外,還有戚百戶。”
聞聽縣尊竟是派來一雙子女賀壽。還有戚家軍的百戶,那僕人先是一愣。隨即慌忙撂下一句請稍等,繼而一溜煙往裡頭衝去。不消一會兒,他便帶著一箇中年人迎了出來。那人身穿一身寶藍色紵絲直裰,看上去相貌堂堂很是富態。一打照面,他先好一番賠罪,旋即便對前頭其他賓客告罪了一聲,直接把葉家姐弟並汪孚林等人引了進去。一面走,他還一面歉意地說道:“若是早知道縣尊和各位如此美意,我原本該先行迎接,免得各位在外等候如此之久。”
“爹來時就吩咐過,既然是誠心賀許老太公大壽,就得有賀壽的誠心。”
葉小胖這話是葉明月教的,此刻說得異常順溜。他雖胖墩墩圓滾滾,可這形象看著卻頗為討喜,兼且話又誠懇,親自迎接的許老太公么孫許友臨自是對其大生好感。而同行的其他人也都是會說話的人,包括戚良這位昔日戰場驍將。所以,在拜壽者大多還在輪候的時候,他們這一撥人便已經登堂入室,順順利利來到了許老太公和宋老太太的面前。
順嘴一溜吉祥話奉上,汪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