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官臨時又是騰房子,又是調人手維持秩序,但最終還是釀成了大騷亂。因為維持秩序的軍官一時判斷失誤,彈壓手段過於兇暴,結果發生了駭人聽聞的踩踏事件,當場死者就高達四十八人,次日死亡名單上又多了十七個人。
這一場原本是用於錄遺的遺才試,最終成了一場極大的悲劇,高達六十五名死者之外。輕傷重傷者高達千餘!雖說地方官不敢不向朝廷稟告。可生怕其他各地生員有所騷動。拼命控制輿論管制訊息,可這種事哪有可能真的阻止,所以才不到一個月,距離江西很近的徽州府,就得知了這麼個訊息。
一想到三萬八千人一塊參加考試那情景,汪孚林只覺得頭皮發麻。他還是低估了這年頭人們的科舉熱忱,這要是放在自己身上,一旦科考失利。那就肯定死心了,什麼錄遺,什麼大收,絕不會去湊熱鬧!直到現在,他對於臨考強化還是抱著一種無可奈何的心理,要不是從天上掉下來兩個廩生砸到了他和程乃軒腦袋上,誰樂意這麼用功去讀書?想到那慘劇,歙縣學宮自發悼念的時候,他少不得也去上了一炷清香。
然而,這樣一件慘劇的影響。絕對不僅僅是歙縣學宮眾多生員自發為鄰省的死難生員寫了不少悼文悼詩而已,其後續效應還在不斷髮酵。十數日之後。南京那邊就傳來了訊息,提學大宗師謝廷傑將巡視南直隸各府縣,親自主持今年歲考!
要說三年一任的提學,職責就是巡視各地,錄取生員,考查生員,然後輔佐鄉試主考官進行鄉試。所謂歲考本來是一年一次,可南直隸十幾個府,每年兜一次已經很累了,更何況每年兜兩次?所以,提學在三年至少兩考的硬指標下,都會偷懶把自己任上的第二次歲考和科考放在一塊,省一次奔波。
而且,南直隸大多數歲考都是用的類考,也就是類似縣試、府試、道試的三類考選,由州縣主司以及府學縣學的教授教諭一塊,一層層選擇出優秀的往上報送,提學只在道一級對那些出類拔萃的生員考核定等。汪孚林本來就是鑽的這個空子,打算靠著自己和段朝宗葉鈞耀的關係,怎麼都預先混進這歲考道試再說。可今年,謝廷傑顯然是因為朝廷很可能會乍然緊下來的風聲,不再坐鎮徽寧池太道考察諸府生員,而是不憚路途遙遠,直接又下來了!
大約知道如此考選耗日持久,謝廷傑在得知江西遺才試慘劇後就決定,將南直隸十餘個府分成江南江北,年底前先考徽寧池太四府,過年到二月期間考蘇松常鎮江應天五府,三月之後再考江北的揚州淮安廬州等地。而且,此次這位提學官不用類考,而是調六縣生員齊集徽州府城,舉行調考。若非要在短時間之內直接跑遍六縣縣學很不現實,這位不辭辛苦的大宗師甚至打算深入基層。
得知這個訊息,讚頌聲很多,但背地裡的罵娘聲同樣很多。有不少生員在縣衙府衙打好了關係,到時候高高批個等級,送去道試,只要寫一篇四平八穩的文章,歲考取一個高一點的等級還是很可能的,可現如今提學大宗師親自下來逐縣考試,這意義就大不同了。
發現徽州一府六縣會輪到第一批接受考核,就連之前一度放了大話要讓汪孚林出醜的汪幼旻,都再也顧不上自己那家門庭冷落的店,立刻開始閉門苦讀做文章。反倒是提早進入準備期的汪孚林在驚愕過後反應淡定,在他看來,只要還是謝廷傑就好,不論怎麼說,自己在這位提學大宗師面前樹立的形象,那還是很不錯的。可讓他沒想到的是,這天一絲不苟的方先生來接替柯先生時,竟是把一沓厚厚的書撂在了他的面前。
全都是那位陽明先生王守仁的文章!
汪孚林看了一眼同樣目瞪口呆的程乃軒,小心翼翼地說,“方先生,不是說咱們以應考為主,暫緩學習這些學派精髓的嗎?”
柯先生屬於湛若水甘泉學派,方先生屬於王學泰州學派,兩人說是學派之爭,但至少這段日子忙於強化八股的汪孚林沒感受到。而且,他又不打算當個大學問家,所以儘量避免字裡行間提到那些容易刺激兩人的敏感字眼。可這一次,方先生卻眉頭一挑道:“你不知道嗎?這位提學大宗師是王學泰州學派的中堅,立志於重編陽明先生全集。以你現在的文章底子,百多人當中脫穎而出不那麼容易,但加上王學的東西,就不一樣了。”
此話一出。汪孚林登時又驚又喜——這簡直和科舉作弊的時候用某某字眼。考官就會直接錄取有異曲同工之妙啊!
而程大公子顯然比他更急切。連忙問道:“這豈不是說只要咱們多多宣揚些王學的東西,就能直接躋身一等?”
“謝廷傑是王學泰州學派的人,這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