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吏役頓時生出了一種別樣感受。雖說葉大炮上任以來,先是菜鳥啥都不懂,而後又突然神勇起來,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一下子擼掉好些人,但總的來說,那還是留了餘地,沒有完全趕盡殺絕。否則這會兒趙思成死就死了,反正是自己選擇了以頭碰地證明證言,和堂尊有什麼關係?
而更讓眾人沒想到的是,葉鈞耀徐徐坐下之後,竟又吩咐道:“把人送去醫館,然後去通知趙家人一聲。唉,都是本縣一時心火太旺,逼問太急,這才以至於他為求信於人,不惜自殘身體。只可惜。事涉本縣名門大戶。本縣既不可能越境出牌票去婺源拿那個程文烈。又不能去向汪老太爺要人!”
葉大炮竟是如此知情識趣,大多數以為接下來必定要大動干戈的吏役不禁大大鬆了一口氣。眼見得鄭班頭等幾人按照吩咐,抬了昏迷不醒的趙思成出去,而後葉縣尊意興闌珊地吩咐退堂,今天著實經歷了一波三折的三班六房一大幫人退下之餘,卻還在議論個沒完。
唯有快班胡捕頭東張西望,眼見刑房吳司吏以及戶房司吏劉會走在一路,他突然快步衝上前去。
張旻說倒就倒。看樣子鄭班頭似乎也已經投向縣尊了,三班就剩下他算是半個刺頭了。他要再按兵不動,興許下一個被拿下的就是他!
汪孚林在角門迎著葉鈞耀,見其對自己一點頭,一路往裡走時,破天荒一聲不吭,他也就沒有多嘴。即便是他,第一次看到這種血濺當場的景象,也覺得有些心悸,哪怕那是個老仇人。果然。一直走到官廨書房,進門後。他才聽到葉大炮頭也不回地說道:“孚林,接下來難道就真的不管不問,當沒有這麼一回事?”
“縣尊只要是放出訊息,若是趙思成有半點差池,便是無視國法,定當深究到底。別人定然會認為趙思成身邊埋伏了人,等著有人滅口,自然就不會做出傷人性命的事。只要別人暫時不好打趙思成的主意,其他的就不用管了。”
汪孚林見葉大炮不解地轉過身看著自己,他順手把門一關,這才誠懇地說道:“這次南明先生起復鄖陽巡撫,五縣鄉宦必定會心中惴惴然,提防人回頭一路扶搖直上,報復他們的暗算。可要是他們知道,當初那些風波,在後頭推波助瀾利用他們的是汪尚寧,那麼既然同為無法復出為官的鄉宦,他們合則力強,怎麼也會勉力去鬥一鬥。反正他們原本就是對手,興許掐倒汪尚寧,還能向南明先生賣一個好?就算他們不動手,我們仍然可以孤立汪尚寧!”
雖說沒把那個汪幼旻帶進去有些可惜,可如若竦川汪氏自顧不暇,他會怕那小子?
“而且,縣尊正好可以置身事外,還能讓人覺得您被這些鄉宦欺負得有多委屈!”
葉鈞耀雖說對於這麼個委屈的小媳婦形象有些小小的不滿,可想想自己之前曾經在段府尊面前做小伏低演戲,也就心平氣和了。他在心裡告訴自己,人家汪尚寧罷官前好歹還是布政使巡撫一層的人物,回鄉後又領銜編撰徽州府志,他距離人家還有十萬八千里呢!突然,他想到這次去許村向許老太公拜壽的一雙子女回來之後,兒子倒還好,女兒卻有些古怪,而且也從下人那聽到了某些風聲,他不禁有些為難,不得不咳嗽了一聲。
“孚林,本縣上任以來,多虧有你。”用這樣一句評價很高的讚賞開了個頭,他就字斟句酌地說道,“你年少有為,前途無量,本縣很看好你。只不過,本縣家中夫人近日應該就要到歙縣了,有些事情,本縣還得和她好好商量商量……”
儘管葉縣尊已經說得夠隱晦了,可汪孚林還是隱隱聽出了某種跡象,頓時哭笑不得。葉明月對他點出,斗山街許家興許會為了掩蓋許薇的那場小鬧劇,說不定將錯就錯,和他談談終身大事;現如今,葉縣尊又扭扭捏捏表示,如果我家女兒對你有意思,我做不了主,得讓我和妻子商量商量?他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可又不能直說,我是比較欣賞你家千金,但暫時還未萌發男女之情,縣尊你不用擔心?
於是,他什麼也不能說,只好裝作沒聽懂,乾笑著躬了躬身說:“縣尊說的是。學生最近勞心勞力,只覺得之前被人毆打的傷勢有些復發的態勢,所以打算回松明山休養一陣子,因為之前在歙縣學宮已經對馮師爺請了長假,今天再稟告縣尊一聲。”
對於這個意料之外的要求,葉鈞耀頓時有些意外。他盯著汪孚林看了好一會兒,想到那些風言風語,他最終輕咳一聲說:“也好,你回去好好休養休養!”
聽到葉鈞耀竟是答應了,汪孚林頓時如釋重負。小爺我不陪你們玩了,各位自己去掐吧!既然要歲考,他回鄉頭懸樑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