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變了臉色。因為,相較於自己想要窮究陶承嚳,順便清理的那些遼東武將,程乃軒竟然直接對文官捅刀子!
程乃軒並不僅僅是以此次殺降冒功之事入手,而是除了做出一副要對陶承嚳窮究到底的架勢之後,又準又狠地直接抓了遼東行太僕寺卿袁璧的幾樁劣跡,要求將其罷免,同時卻又對分守遼海東寧道張崇政頗多讚譽褒揚,在陶承嚳之外捧一個貶一個的伎倆,赫然讓他察覺到了一種危險的苗頭。
因此,作為程乃軒在兵科的直屬上司,他乾脆直接就把人叫到了自己的面前,也不避諱,將那題本的抄本往面前一扔。
“程給諫能不能說明一下,你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程乃軒從戶科調到兵科,對光懋這個上司本來就不如對石應嶽那麼服氣,再加上跟著光懋跑去遼東這一趟,他深切感受到了這個上司的居高臨下旁若無人,這會兒自然帶著幾分**的口氣。見光懋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他就笑了一聲。
“光都諫之前那份奏疏,對遼東武將從李大帥以下,全都頗多指責甚至是痛斥,把責任都分攤到他們每一個人頭上,少則罰俸,多則貶官降職。除卻陶承嚳的殺降之罪確實鐵板釘釘,但對於其他人實在是矯枉過正了一點。相形之下,對之前同樣上書,粉飾這次大捷的文官,你卻隻字不提,實在是偏心了吧?”
不等面色大變的光懋反唇相譏,程大公子就用非常淡定的語調說道:“我知道你肯定要說,仗是陶承嚳打的,人也是陶承嚳殺的,沒道理讓遼東那些監司承擔責任,可同樣的道理,陶承嚳殺的人,憑什麼非得要牽涉到李大帥這個總兵?至於袁璧,我可沒說是因為他在上書替陶承嚳報捷的時候把話說得最誇張最動聽,而是他貪賄,佔民田,私納本地女為妾,朝廷的律例他連犯了三條,這種人還留著,簡直是恥辱!”
光懋原本是打算把程乃軒叫過來,當面質問的同時,用上司的身份加以敲打,沒想到卻被反將一軍,登時騎虎難下。然而,就在他冷著臉想要找回一點顏面的時候,外間卻有一個小吏急匆匆地叫道:“光都諫,皇上召見您到文華殿去,說要當面問遼東之事。”
聽到是皇帝召見,光懋再也顧不上程乃軒了,立刻把人放了回去,自己則是匆匆準備。可當走出六科廊時,他卻又看到了程乃軒那張討厭的臉,這下子方才再也忍不住驚訝的表情。
“皇上也召了我,怎麼,光都諫不是也要去赴皇上召見?”
光懋這才意識到自己是氣昏頭了。程乃軒和自己同行遼東,全都是奉命出皇差,斷然沒有他去程乃軒不去的道理。可想通了這一點,再去文華殿的路上,他卻總覺得心裡七上八下不自在。
果然,到了文華殿中,他就只見萬曆皇帝朱翊鈞身邊侍立著馮保,而下首是內閣首輔張居正,兵部尚書方逢時,左都御史陳炌,除此之外,就只有他和程乃軒兩人,大殿之中竟然格外空曠。
即便是在六科廊資歷數一數二的光懋,也沒有在這種場合露面的經驗——畢竟小皇帝今年才剛剛成婚親政,即便成婚親政,對於大明的皇帝們來說,單獨接見部閣大臣都已經算得上是的少見稀罕,更何況是六科廊的給事中?哪怕述職,提交報告那是最通常的,往日能夠一群人在御前露個臉,已經算得上是身為科道的最大禮遇了。
所以,他在陳詞的時候,不可避免地有幾處小小的疏漏。即便如此,說完之後,他仍然自覺表現尚可,再次深深施禮後方才退下。
可是,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下一個出場的並不是程乃軒,但針鋒相對的勢頭卻猶有過之。
代遼東巡按御史安九域出場的陳炌,竟是根據安九域的奏本,對他的建言進行了全方位駁斥,言辭赫然不是一般的嚴厲。
“皇上,光懋要嚴加懲處陶承嚳的罪過,臣能夠理解,殺降乃大罪,自然應該嚴懲其冒功之僥倖,但遼東地處東北邊陲,韃虜****侵攻,幾乎從無寧日,察罕兒部更是兩百年來我朝的死敵,所謂來降,誰知道是否是詐降的權宜之計?區區一個陶承嚳,懲處了自然沒什麼可惜,可之前那個速寧被押送進京之後,卻證明是泰寧衛首領速把亥的奸謀,那麼倘若懲處陶承嚳的訊息傳出去,豈不是關外虜寇拍手稱快,而遼東軍威就此喪失殆盡?”(未完待續。)
第九一零章 廷辯
既然能當上這個左都御史,除卻非常堅定地貫徹張居正的每一個指令,嚴密注意都察院中是否會有那些死硬分子之外,陳炌當然是一個很會說話,也非常有戰鬥力的人,尤其是在張居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