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更讓張四維意想不到的是,四人抬的轎子才在側門停了一停,突然就只聽旁邊傳來了一陣喧譁。他本能地心中一突,連忙打起窗簾,卻只見被幾個錦衣衛小校攔住的中年人開口大叫道:“張閣老,我是奉我家老爺之命來送信的。”
張四維見護送自己的那些錦衣衛面面相覷,他便提起精神,拿出閣老的做派沉聲喝道:“放他上來!”
儘管有馮保的吩咐,但這年頭的廠衛在外並不敢過分蠻橫,因此,為首的一個總旗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打手勢放了人上前。而張四維見這中年下人一絲不苟地行禮,顯然是大戶人家出來的,當即直截了當地說:“信在哪?”
“信在這兒。”那中年僕人從懷中拿出一封信,雙手呈遞了上去。然而,而那中年人雙手託著信,等待張四維伸手去拿的當口,就只見斜裡突然一隻手迅疾無倫地搶在前頭,竟是虎口奪食把信拿在了手中。這下子別說張四維變了臉色,那中年僕人更是義憤填膺地叫道:“把信還給我!”
那出手搶奪信的不過是一個錦衣衛的小校,不料想張四維還沒發作,那送信的人竟然如此反應激烈。見四周圍的同僚也好,頂頭上司柳總旗也罷,全都用極其古怪的眼神看著自己,那小校也知道此舉實在是孟浪冒險,可做都做了,想到能夠討馮保的好,他故意裝成敬忠職守似的往封皮上看了一眼,見上頭赫然是張閣老敬啟,下頭署名,汪南明謹拜,他連忙笑容可掬雙手奉上。
“職責所繫,不敢讓不明來歷的東西送到張閣老手上,還請張閣老海涵。”
張四維再次接過信時,簡直是氣得連手都在微微顫抖。可是,更讓他驚駭欲絕的,是下一刻看清楚這封信的署名。
汪道昆寫信給他?他之前雖說給汪道昆寫過兩封信,但汪道昆並沒有什麼迴音,想來是知道他境遇如何,於是心照不宣,怎麼會在這時候突然回信?而且,之前他都是避開馮保耳目把信送出去的,汪道昆這麼公開送回信過來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他們伯侄反目還有什麼內情,於是才陷害他?(未完待續。)
第九二二章 專業坑爹(下)
儘管張四維從前和掌管錦衣衛的劉守有頗有些往來,但自從他被馮保盯上,就幾乎斷了這一層關係,更何況今天來的都是錦衣衛當中的小角色,他難不成還對著人家去吼,你們的頂頭大上司從前和我有舊?因此,他捏著這封如同燙手山芋一般的信,見那中年僕人憤憤瞪了一眼之前奪信的那個錦衣衛小校,他突然輕輕咳嗽了一聲。
“你家老爺可還有什麼口信要帶給我的?”
那中年僕人連忙彎下腰去,畢恭畢敬地說道:“回稟張閣老,我家老爺說,他如今只求做個富貴閒人,沒心思再當官了。他和汪孚林道不同不相為謀,但打斷骨頭連著筋,就算不往來,也絕對不會再管他的事,但汪孚林小節不缺,族中上下對其風評都很好,他沒有這個能力,也不可能憑著長輩的身份就請族中開宗祠,那些子虛烏有的罪名就更不要說了。”
這是什麼意思?他什麼時候暗示過汪道昆,要其挑唆松明山汪氏族中長輩開宗祠對付汪孚林?
張四維心頭大悔不該當眾詢問此人以示坦蕩。此時此刻,心亂如麻的他連回擊的心思也沒有,立刻吩咐轎伕抬轎子進門。可進門不多遠,他就想到,如果馮保派來名為保護實為監視的這些錦衣衛真的那麼盡忠職守,那麼就一定會把這個中年僕人拎回去好好訊問一番,到了那時候,馮保說不定就會去找汪道昆的晦氣,到時候自己那兩封信的原稿未必保得住。
可是,那兩封信他斟酌許久,馮保挑不出太大破綻,可剛剛那中年人流露的意思,卻讓他非常警惕。
如果不是自己寫的信,難不成是汪道昆故意玩這一手,想要讓他更加狼狽?又或者說……有人冒用他的名義給汪道昆寫信!
這後一個念頭一冒出來就不可收拾,以至於張四維額頭青筋一根根暴起。他甚至來不及等到下轎子,就立刻拆開了信拿出信箋。見汪道昆在信上用非常冷淡的態度表達了對鄉居生涯的滿意,並不想起復謀官,只打算就此致仕,隨即還援引了所謂的“原文”,表示他和汪孚林並非私怨,而是對於大事看法不一,所以才會反目不再往來,還請他日後不要再提汪孚林的事。
捏著信下轎子時,張四維只覺得腳下都是飄的。等到進了正房,他往正中的太師椅上一坐,就厲聲喝道:“來人,給我去把那個孽畜叫來!”
張甲徵還在蒲州老家,張四維這“孽畜”兩個字指代的當然只會是一個人,那就是張泰徵。家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