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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陳炳昌終於忍不住了,脫口而出阻止道:“不行!”
見汪孚林和小北齊齊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秀珠則是怒目以視,陳炳昌也不知道哪來的這種勇氣,竟是挺起胸膛說道:“且不說誘捕是否可行。單單從林道乾這個人來看,他既然能夠當海盜肆虐粵閩沿海,殺人無數,而且還在秀珠姑娘你母親不願意的情況下占人清白,此等人又怎麼會在乎一個還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他女兒的人?”
“族中的老人都說我和阿媽長得一模一樣,阿媽當初砍掉了他一根手指,他絕對不會忘記的!”
“那就對了,斷指之仇,總比那絕非你情我願的事實夫妻之情要深得多吧?只怕他到時候根本不會顧及你這個誘餌,直接讓手下把你殺了!”
“死就死。你以為我很怕死嗎?”
“這是什麼話,死有輕如鴻毛。也有重如泰山,你這樣自輕自賤自己的性命,讓你死去的母親怎麼能放心的下?”
發現這一男一女竟然爭執了起來,汪孚林頓時嘴角上翹了一個弧度,等發現小北也同樣是笑吟吟的在那看熱鬧,他不禁與其交換了一個眼神。雖說他同樣也還在可以被人稱之為年輕的年紀,可也許是因為兩世為人,也許是經歷的事情多了,站在這一對頂多只比他們小四五歲的少男少女面前,他不由自主就以長輩自居。
直到看見秀珠被陳炳昌一番言語給刺激得滿臉通紅,突然扶著膝蓋站起身來,氣沖沖來到了他跟前,竟是直接揚起了巴掌,他才沉下了臉。
若真是這樣不知好歹的丫頭,那也沒有什麼再觀察下去的必要了!
然而,秀珠那手最終是僵在了空中,許久方才緩緩無力落到了身側,隨即竟是哇的一聲蹲下大哭了起來。她這一哭,原本閉上眼睛等著挨那一巴掌的陳炳昌立刻手足無措了起來,而且汪孚林和小北夫妻倆在場,他根本不敢再像之前忘情之下按著人家肩膀,更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只能滿頭大汗地蹲在秀珠旁邊,結結巴巴地說道:“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你別哭了行不行?要不,我任你打罵……”
“笨蛋!我的事情和你有什麼關係,你為什麼要說對不起?當初可是你救的我,是我沒有報恩就留下臂釧自己走了,現在也是我自己情願不要命了去當誘餌,你為什麼還要攔著我?”秀珠抬起頭時,已經是淚流滿面,偏偏卻不肯用手去擦,“你大哥當初就罵你濫好人,不該隨隨便便相信別人,你怎麼就不能改一改!”
陳炳昌被這亂七八糟一通說,只覺得心裡又是歡喜,又是傷情,可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直到發現有人拽住了自己的胳膊,把他硬拉到了一邊,他茫然一側頭看見是汪孚林,這才終於醒悟了過來,卻看到小北把地上的秀珠也拖了起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對汪孚林哀求道:“汪大哥,秀珠她也說了,她不是林道乾的女兒,只是為了報仇方才這麼說的,求求你不要拿她當誘餌去誘捕林道乾,那個海盜頭子肯定不會上當不說,官府回頭也會遷怒到她頭上……”
儘管剛剛提出建議的時候斬釘截鐵,彷彿生死置之於度外,只要能夠報仇,可此時此刻看到陳炳昌開始求汪孚林,秀珠蠕動著嘴唇,終究沒有再抗爭。而且,一旁的小北看似是攙扶著她,又何嘗不是正鉗制著她的手臂?
“剛剛人家還真沒說錯,你確實是笨蛋!”汪孚林笑著搖了搖頭,用提點的語氣說道,“你都能看得出來的事,我會不明白?我是廣東巡按御史,不是潮州知府,也不是司職海防的廣東總兵,提督兵馬的兩廣總督,就算有林道乾的訊息,圍剿他的事情也不用我去出馬負責,這種功勞很好搶嗎?再說,誘捕這種事不過紙上談兵,要是林道乾這麼容易抓,粵閩兩地官府何至於這麼多年連對方一根毫毛都抓不住?秀珠姑娘就不用再費神了,有這功夫,保留有用之身,報仇也不是非得要捨命的。”
當再次丟下那一對久別重逢的少男少女在東廂房說話,和小北迴到正房的時候,汪孚林還是忍不住莞爾:“真沒想到,這兩人竟然如此有緣。”
“怎麼,動了當月老的心思?這可不是金寶又或者秋楓,你可以做主,人家有兄長,家裡說不定還有其他尊長,再說秀珠是瑤人,就算她肯不回羅旁山,和族人斷絕關係,帶個鄉人認為不明來歷的妻子回去,那也一樣是麻煩透頂的。你不是最怕麻煩嗎?”小北看到汪孚林露出了你幹嘛老揭短的無奈表情,這才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不過我也覺得他們倆挺有趣的,就不知道這會兒屋子裡頭是什麼光景,希望碧竹聰明些,偷偷去看看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