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顏那屋子,在外故意停留了片刻,直到一路穿行進入了自己這一行人的居處,支使了封仲劉勃去外頭看著,他方才一溜煙快步衝進了沈有容的屋子,一進門也顧不上正好在的沈懋學,直接來到了沈有容面前,在其肩膀上重重拍了拍。
“哎喲……嘶,汪大哥你什麼事這麼高興?”沈有容痛得嘴角直抽抽,但還是被汪孚林那滿臉欣喜給感染了,立刻猜測道,“難不成是張部院寬宥了咱們之前的欺瞞?那是好事啊,這樣就不至於影響你的前途……”
“我的前途如何,先丟一邊去,這次是你小子的好訊息。”汪孚林笑呵呵在床沿邊上一坐,這才看了一眼沈懋學道,“我剛剛去見了張部院,他對士弘讚不絕口,覺得遼東就應該要有這樣有勇有謀,膽色出眾的小將,讓我回來勸士弘回南直隸應天武舉去考個出身,然後再加上這次的功勳,他願意給士弘在遼東謀一個軍職,這樣,你就不用從小兵做起了。”
“啊?”沈有容登時有些發懵,喜訊來得太快,他甚至有點不大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張部院還怕宣城沈氏書香門第,你要去下科場,說如果那樣就算了,他也不敢強求……”
“不不不,這是我求之不得的,哪是強求!”沈有容急不可耐地迸出了這麼一句話,可一抬頭看到沈懋學冷冷瞪了他一眼,連日來沒少被叔父排揎的他立刻閉上了嘴,卻還是偷偷用眼睛瞥汪孚林,希望他回頭給自己說上幾句好話。
“世卿,不是我功利,此事你不妨等過幾日再答覆張部院。人就是這樣,輕易得來的總不會珍惜,求之不得的卻反而會視若珍寶。張部院在遼東雖說威望很高,但他畢竟不是本地人,而且巡撫一當四年,功勞赫赫,難不成會一直待著不走?他的任期多則還有兩三年,少則頂多就一年,這就會因為屢立功勳而上調入朝。武舉在明年,等士弘考出去來遼東,他任期還有多久?既然託庇其下的時間很短,那麼,就要讓張部院覺得,士弘為了從軍捨棄了很多。”
汪孚林對於沈懋學這番表態也異常贊成,當即點頭道:“我也是這個意思,所以在張部院那兒答應得頗為勉強,而且也有些猶豫。這是沒辦法的,東南和遼東相隔太遠,而且歷來遼東少有南直隸出身的武將,士弘今後將會遇到無數困難。如若不能讓人記在心裡他的功績和犧牲,將來張部院離任之後怎麼辦?這是長遠的事,我特地過來,也只是先和你們打個招呼。”
沈有容不料想叔父沈懋學看似對自己嚴厲,關鍵時刻卻想得這麼深遠;而汪孚林非但不惱火沈懋學的潑冷水,反而也是設身處地為他的前途著想,他不由得心情激盪,又感動又愧疚。可還不等他說什麼,就只聽汪孚林沖他笑了笑說:“只希望我接下來再候選個一年半載的,也好去宣城喝你一杯喜酒,順帶回家探個親,讓你和沈兄見見我家兒子。”
眾人早就混熟了,因此無論沈懋學還是沈有容,都知道汪孚林家裡有個能考秀才的養子,氣氛一下子鬆快活絡了下來。等到汪孚林盤桓了好一陣子,起身離開之後,沈懋學就開口說道:“從前剛認識世卿的時候,我總認為他年紀輕輕就已經中了進士,定然會有幾分傲氣,真正相處了這麼久,卻覺得和他這人交朋友,實在是一件很值得的事。士弘,記住,所謂朋友,就是能夠全心全意為你著想的人。”
沈有容慌忙點了點頭,隨即歪著腦袋想了一想,突然小聲問道:“剛剛他一直都沒提到自己的事,叔父覺得到時候結果會好嗎?”
“不知道。”沈懋學饒是滿腹經綸,文武兼通,此時此刻卻唯有苦笑,“朝堂之爭,雖不見刀光劍影,卻比戰場更兇險。只能希望首輔大人能夠明察秋毫,洞悉我們的一片苦心,你們的一片丹心。”
第八卷天下英雄完(未完待續。)
第六零零章 喜憂參半
六月末的京師,暑氣漸退,白天照舊還是燥熱,但到了夜晚,涼風習習,身體弱的人入睡時已經免不了要蓋上一條薄被了。儘管晚上有宵禁,各處緊要街道上的大柵欄已經關閉,但天子腳下的達官顯貴畢竟太多,夤夜時分,仍不時有騾車又或者馬匹在街道上駛過的聲音,也有很多官員宅邸燈火通明,顯然又是一個徹夜不眠的晚上。
這其中,兵部右侍郎汪道昆的府邸,已經一連好些天都是這般光景了。自打接到汪孚林令人從遼東緊急送回來的信,汪道昆三兄弟就全都為之目瞪口呆。汪道昆從前的初衷是,讓汪孚林在中了進士之後的候選期去一下薊鎮,在故交戚繼光面前混個臉熟,日後需要援手的時候,不至於太陌生;至於汪孚林主動要去遼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