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並非一兩天,兩個兒子卻連秀才功名都沒考上,家境自是平平,如今堂堂巡按御史親自送了人回來,又是一口一個老師,馮家人甭提多駭然了。
灌下醒酒湯後,馮師爺終於漸漸清醒過來,但在意識到自己回家之後的第一件事,他就是把閒雜人等都轟了出去,只留下了汪孚林,卻是哭笑不得地說道:“你總不成今日這費盡周折一場戲,全都是為了我這個早已絕了官路仕途之念的老傢伙?”
“確實是為了老師。”汪孚林很自然地又叫出了這個稱呼,見馮師爺額頭青筋都快起來了,他便不再開玩笑,而是非常認真地說道,“畢竟,之前勞煩馮師爺擔驚受怕,繃緊神經準備接應我,最終我卻安然無恙,總不能對你一點補償都沒有。巡按御史向來是有舉薦人才的職責,不這麼張揚一下,我日後怎麼舉薦你?”
馮師爺一下子愣住了。雖說有些心動,但想到自己早已兩鬢雙白,他就澀聲說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我一個都快到知天命之年的舉人,統共只當過一任教諭,又沒有多少成績,不值得你為我浪費一次舉薦賢才的機會。而且……”
在猶豫了片刻之後,他有些難以啟齒地說道:“我家中兒子正在全力攻讀的時候,我也實在是不願意再背井離鄉了。”
對於這樣的顧慮,汪孚林點點頭表示理解之後,這才沉聲說道:“如果不想出仕,那我就不舉薦馮師爺到其他地方去做官了。之前香山那位張教諭提過,縣學教官不比其他職司,如若也非得要從外省徵調,只會讓這些教官生活困頓,不宜如此嚴苛。這樣吧,我回頭就上書建言此事,同時把那位周提學取士太過嚴苛的事情也講一講,免得廣東堂堂天南重地,卻被某些不著調的人遏制得秀才數量大減。”
此話一出,馮師爺登時又驚又喜。他不做官,可還有不少熟人朋友正在外當教官,如果全都可以在廣東省內,那可就比從前安穩太多了。而若是汪孚林肯建言,周康這種仗著首輔整飭學政疏,因而拼命收緊秀才錄取率的提學大宗師,無疑會擺在世人目光焦點之下,如此能惠及廣東多少讀書人?
好半晌,馮師爺才反應過來,滿臉欣喜地說道:“如此好事,讓我何以為報?”
“那簡單,馮老師和我一塊去南澳島,回頭寫幾卷平寇志就行了。而且,馮老師忘了,我當初的第一個表字,還是你起的?”汪孚林隨口玩笑了兩句,可看到馮師爺竟是當真了,立刻義不容辭地點了點頭,他不禁莞爾。(未完待續。)
第七四二章 巧詐狐,薦賢才
南澳島北,白沙灣。
這裡原本只是一個的天然港灣,但現在一條船都沒有,有的只是一連串幾十個簡易的窩棚。海盜之中的降軍安置在一邊,而俘虜則安置在另一邊。因為汪孚林把之前給盧十三等死士賞格之外的另一筆錢,全都直接劃給了漳潮副總兵晏繼芳,用來安置這八百多號人,因此這些窩棚造得高大結實,每日伙食不說豐盛,兩碗米飯,一碗蔬菜外加海魚,總能讓人混個半飽。也正因為如此,十來天下來,總算沒有鬧出太大的亂子來。
當然,這也是因為杜茂德和呂光午,再加上盧十三等人,一直都與林阿鳳麾下那些歸降的海盜呆在一起的緣故。周遭還有數百兵馬看守,失去了船隻,又被收走兵器的海盜自然就如同沒了牙齒的老虎,鬧騰不出什麼名堂來。至於林阿鳳和林道乾,則是直接關進了南澳總兵府,秀珠也被晏繼芳接了過去。畢竟,前者乃是朝廷全力緝拿的海盜頭子,後者則是自稱林道乾的女兒,雖說這名頭是真是假還未必可知,但晏繼芳還是決定謹慎一點。
此時此刻,已經完全看不出半點書生樣子的杜茂德大馬金刀地坐在一口鍋邊,用勺子攪動著裡頭的東西。之前在外平窩了這麼久,對於他以及大多數海盜來說,聞到魚腥味就想吐,反倒是如今在南澳島上能夠吃到久違的米飯以及蔬菜,安撫了人心之外,他自己也鬆了一口氣。他耳聽六路眼觀八方。發現四周還算妥當。正沉吟時。他就只聽身邊的呂光午低聲問道:“這十幾天,幾百號人消耗的食物就是一個天大的數字,只怕支撐不了多久。”
“如果呂公子擔心的是這件事,那就儘可放心。之前汪爺從邱四海那裡撬出了一注大財,價值過萬,之前應該花費了一大筆招募勇士,還有那條船,剩下來的支應這幾百號人吃吃喝喝。怎麼也夠支撐兩三個月,現在這才十幾天而已。”
呂光午之前帶著盧十三等人,全副精力都集中在彈壓各種不服和衝突上,倒還是第一次聽說此事。細細聽過之後,他突然眉頭一皺,若有所思地說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