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湖廣、江西、福建三地聘取來的資深教官,有府學教授,有縣學教諭,論理對於廣東各家官府之間那點事應該不大熟悉,但實際情形卻顯然不同,汪孚林就敏銳地注意到,奉承張廷芳和陳有傑兩位布政使的最多,敢找話題和按察使凃淵攀談的卻少之又少,但這些分明沒有一個是出自他選擇的考官們,卻很有幾個拼命和他套近乎,甚至還有人在那暗示,自己某個七拐八繞的親戚在徽州,所以和他也算是老鄉,直讓他哭笑不得。
反而最是名正言順的學政周康,竟然無人逢迎——因為鄉試資格試,也就是科考、遺才試和大收,全都是提學主持的,所以為了以表公正,這考官聘取一事素來和提學毫無關係,再加上從來沒聽說過有連續當兩任學政的,故而這些此次充當考官的教官既不擔心周康成為現管,又與其無親無故,再加上他們能夠得到鄉試考官的美差,無一例外都是訊息靈通的,故而竟把堂堂提學大宗師給撂在一旁,無人理會。
面對這種被孤立的情況,又見好幾個考官直把汪孚林恭維成英傑才俊,前途無量,周康終於忍不住氣,沉聲說道:“廣東解額歷經這麼多年來一增再增,如今已經有八十人。但首輔大人整飭學政疏發人深省,還請各位此次鄉試之際,嚴格把關,寧缺毋濫!”
PS:萬曆後期,南北直隸之外的鄉試主考官才正式定為京官(未完待續。)
第七一零章 放你一馬,巡視貢院
呸!
如果能夠當場現開銷,哪怕是之前在逼問汪孚林時,曾經和周康站在同一陣線的張廷芳和陳有傑,也想一口唾沫直接噴到周康的臉上去。對於他們這種已經從千軍萬馬中拼殺出來的成功者來說,科場當然已經是過去式了,但你輕飄飄一句話,做的卻是壞人前程的事!他們雖說不管學校,可下頭府縣主司的抱怨卻都要到他們這裡來的,民間風評也都會被後人寫入地方誌,要不是顧忌周康在朝中有人撐腰,不好說什麼,他們就想敲打了!
要知道,之前周康在主持道試的時候,非得高標準嚴要求,一場道試中,一個縣過關的人多則一兩個,少則沒有,可與此同時還拼命做出一副關心學子的樣子,以為別人都看不破這沽名釣譽的一套不成?
然而,搶在別人有所反應之前,他們就只聽突然傳來了一個淡淡的聲音:“寧缺毋濫這四個字,放在道試的時候,尚且有些嚴苛,更何況如今這是鄉試!解額是朝廷定的,不是周提學你腦袋一拍就定下來的。一直以來,廣東人傑地靈,歷年也不知道有多少才華橫溢的前輩躋身朝堂,每三年八十名解額,尚且都讓人常常感慨有才之士不得不落在榜外,到你這裡怎麼就成了寧缺毋濫?難不成是你覺得廣東的秀才沒有真材實料,以前取中的舉人名不副實嗎?”
周康哪裡想到,自己不過是因為心頭有氣,這才在話裡帶出了不該有的意思。可汪孚林竟然馬上抓住這一絲破綻窮追猛打。而且到最後一頂大帽子毫不客氣地扣了下來!因為之前他在道試時把錄取的門檻定得非常高。已經有很多怨言了,要是此刻汪孚林這話傳揚出去,他在廣東還能立足嗎?換言之,就算他這一任期滿之後,朝堂上那些廣東籍的官員會不會因為他這番言論,從而視他為寇仇?
“汪巡按,你這是斷章取義!”周康一氣之下,竟是一拍扶手站起身來。“我所說寧缺毋濫,不過是說……”
“不過是說什麼?莫非這鄉試還沒開始,你就要對布按兩司以及前任巡按石御史精挑細選,聘取來的這些考官指手畫腳不成?”汪孚林深知,吵架的要訣就是一切搶在別人前面,把人要說出來的話給堵回去,最好再扣上一頂讓其動彈不得的大帽子!更何況,就在日前,兩廣總督凌雲翼派人給他送來了一個口信,說是之前之所以會委託他去新安查探海盜殺人一案。那是因為府中幕僚有人得了周康請託。
既然之前圖謀害他的很可能和此人有關,他幹嘛要客氣?
“你……你……”
見周康已經被氣得臉上充血。額頭青筋畢露,彷彿再差一丁點就要爆了,汪孚林想想自己從前在徽州時曾經有過把人給氣得當場昏厥過去的光輝歷史,還是決定暫且偃旗息鼓——否則日後廣東官場,就要多一段汪巡按氣死周提學的段子了。既然如此,那就放你一馬!
可作為收尾,他還是毫不客氣地說道:“廣東雖地處天南,士林卻素來向學之心極其堅定,如廣府所屬的南海番禺和香山,更是常出才俊之士。周提學你自己對首輔大人的整飭學政疏斷章取義,以至於道試所取秀才不足從前十之一二,這不是寧缺毋濫,是矯枉過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