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子有眼的流言,歙縣葉縣尊自己豪富不說,而且掌管了一筆比尋常縣衙公費更大的活絡錢。一傳十十傳百,最初的幾百兩成了幾千兩,幾千兩又成了幾萬兩,更有甚者說是歙縣衙門埋著幾萬兩黃金,全都是葉縣尊抄徽商的家抄出來的。這樣匪夷所思的離譜傳聞大多是不少從外頭回來的徽商傳,本地人卻大多嗤之以鼻。
儘管之前一怒之下,拉著葉明月和許薇一塊退出了衣香社,但小北對於汪孚林那個什麼八卦社的名字嗤之以鼻——因此。在某幾位當了和事老的千金說和之後。她偶爾還是會和葉明月一塊去坐坐。她從來都不在乎那些異樣的目光。因此所謂葉家庶女這個名頭,愣是沒有給她帶來什麼困擾。可這會兒她和葉明月出了府城一座豪宅上車之後,卻是又氣又惱,最後忍不住用拳頭敲車壁。
“太誇張了,她們怎麼能這麼說爹爹,那些亂七八糟的分明是別有用心的傳言!還幾萬兩金子呢,為了貼補爹做官,祖母倒是拿出了兩百兩金子!”
見小北這麼氣憤。葉明月沒說話,心裡卻也忍不住尋思這奇怪的流言從何而起。新任徽州知府姚輝祖上任之初,和段朝宗一樣,採用的是無為而治的方針,並沒有過多插手下頭事務,父親對那位姚府尊也頗為恭敬,理應不是府衙那邊故意放風給父親抹黑。至於那些鄉宦,自從汪尚寧折戟之後,大多就老實了,這一年多來也相安無事。至於縣衙的屬官屬吏。基本上都被父親收拾得服服帖帖,那麼。會是什麼樣的敵人和父親過不去?
她正想著,突然只覺得耳朵旁邊傳來了小北低聲的嘟囔:“不會是汪孚林那傢伙搗鬼吧?他回來也有一個月了,跟著柯先生和方先生讀書倒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可倒有功夫和三班六房的幾個人神神鬼鬼的,每次來見爹也是關起門來密議,最近又沒什麼大事,用得著這樣幹,要不要我去偷聽看看?”
葉明月冷不丁一個激靈反應過來。怎麼就盡往父親可能存在的敵人身上想了?就沒想到,這事情說不定是汪孚林給父親設計的!
她忍不住親暱地捏了捏小北的鼻子,繼而容光煥發地說:“你這個機靈鬼,說不定被你一語中的了!”
小北頓時瞪大了眼睛。被她說中?爹和汪孚林這得要是想什麼,才會放出這種該死的要命流言來?
當馬車在官廨大門口一停,小北卻不忙著進去,直接對車伕吩咐道:“去對門問問,汪孚林在不在家?如果在我和姐姐有事見他。”
如果不在家,十有**就在縣衙裡頭!
然而,這一次小北猜錯了,汪孚林是不在家,但也不在縣衙。她就算有心興師問罪,可人都找不到,也只能拉了葉明月去向蘇夫人套話。可別說她了,就連葉明月在母親面前也素來佔不到半點上風,一來二去,她們什麼線索都沒問出來不算,今天去衣香社被人東拉西扯問了一通那所謂幾萬兩金子的公案,也被蘇夫人給問了出來。
見蘇夫人眉頭緊鎖,葉明月忍不住低聲問道:“娘,這傳聞會不會太過頭了?”
“有道是三人成虎,眾口鑠金,哪怕沒有如今的以訛傳訛,之前老爺號稱節省縣廨公費,從而減徵夏稅絲絹兩千兩,就這一點,外頭早就有所傳聞為了。與其等到意想不到的時候,讓這麼一件事爆發,還不如自己控制一下這件事的爆發時間。更何況,孚林和老爺似乎別有打算。”
說到這裡,蘇夫人見小北氣鼓鼓的,葉明月則一臉的若有所思,她就笑道:“所以,你們問我,我卻是真的一無所知。倒是有一條,你們近來少出門。”
葉明月頓時悚然而驚:“娘,難道是某些窮兇極惡的匪徒被這種訊息給吸引到徽州來了?”
“也許。”蘇夫人挑了挑眉,面無表情地說道,“總之,除卻對面的汪家,其他地方都先不要去了,斗山街許家我也會讓人送信。”
對於如今這陡然之間沸沸揚揚的流言,要說最緊張的,那必定是刑房吳司吏。他根據自己整理出來海捕文書而總結的名冊,打算根據之前那亂七八糟的流言,有針對性地根據某些盜匪給流言改頭換面,可這工作才開始進行,流言就反方向從外頭入侵徽州府了,這是什麼狀況?汪孚林回來不過一個月時間,這星星之火就成了燎原之勢!他甚至懷疑,回頭若是把事情弄砸,自己這從天上掉下來的司吏之位就要丟了!
此時此刻,坐在汪孚林對面的他著實如坐針氈,見劉會和趙五爺一搭一檔,說著最近那些客棧歇家比往日多了一倍人的投宿情況。他最終低聲說道:“要不。讓縣尊闢謠?”
“到這個份上。闢謠已經沒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