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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泰徵這輩子都沒有這樣低聲下氣地向人賠過禮。長輩們面前他裝乖巧慣了,人人都說他好;同輩們面前他素來是極其出色的,再加上良好的家世背景,別人只有奉承他的份;至於晚輩……他能把誰放在眼裡?可現在,他已經放下身段向人求和,卻被人這麼狠狠甩了一巴掌!
他一下子直起腰來,眼神銳利地盯著對面那個從第一次見面就讓自己吃癟的死敵:“汪孚林,你不要欺人太甚!”
“你和秦一鳴商量的那點事,我已經全都知道了,是誰先算計的誰,你自己明白。磕頭認錯這種面子上的事,我不稀罕,更不在乎。而且,張大公子,你上頭有祖父有父親,朝中的事也好,商場的事也好,你能做得了主?做不了主就代表著你給不了我足夠的好處,那還賠什麼禮?我本來還想聽聽你是不是有什麼新鮮的說辭,現在看來是我高估了你。好了,廢話少說,走吧。”
張泰徵一下子覺得一顆心猛地一收縮,甚至連聲音都尖利了起來:“你想帶我去哪?”
“去哪?自然是去你該去的地方。”見張泰徵那張臉竟是嚇得煞白,汪孚林頓時笑了起來,“送不孝子回家而已,你以為去哪?”
回家?一想到如今父親那艱難的處境,張泰徵就不想回去,畢竟在馮保的把持下,張府大門進去容易出來難。只不過,這總歸還是相對能夠接受的結局,他也只能在心裡告訴自己早晚能報這一箭之仇——他卻壓根不敢去想,自己和汪孚林新愁疊舊怨,再這麼下去,他根本什麼仇都報不了!
當帶著張泰徵一行人出了客棧時,汪孚林看到那掌櫃正站在那翹首期盼,便招手叫了他過來:“你把賬算一算,張泰徵除卻定金之外還差你多少?”
掌櫃先是一愣,隨即迅速掰著手指頭算房錢算飯錢,到最後笑容可掬地說道:“除卻十兩銀子的定金,因為張大公子他們包下了整座客棧,小的五天沒做生意,所以刨除各式各樣的折扣,總共是承惠六兩銀子。”
因為這裡靠近崇文門大街,人來人往,這會兒便有好些路人看熱鬧。汪孚林無視了那些好奇的目光,沒等張泰徵反應過來便打手勢讓劉勃給銀子,見那掌櫃接了過去千恩萬謝,他就看著張泰徵道:“走吧,咱們送張家的浪蕩兒子回家!”
張泰徵鼻子都快被人氣歪了。什麼叫浪蕩兒子回家,他又不是離家出走,也不是在外尋花問柳,這話傳出去,他還要名聲不要?奈何他身邊的人全都撒出去打探訊息了,眼下身邊加上剛回來的那個總共也就只有三個人,哪裡是前呼後擁帶了十幾個家丁的汪孚林對手?於是,他甚至都沒來得及去想,讓汪孚林替自己墊付房錢,這傳出去會變成什麼。
張府門口的東廠精銳由馮保親自選派,都是能幹的老手。正因為如此,汪孚林帶著人客客氣氣把張泰徵主僕四人給送了過來,儘管這一幕看上去有些沒頭沒腦的,可汪孚林一說是送張泰徵回家和張四維團聚,自己送到這就算是任務完成了,領頭的立時笑容可掬地說道:“汪爺放心,我這就陪著張大公子入府。馮公公也是怕首輔大人不在,次輔和三輔一個接一個都病了,難免被人說閒話,次輔呂閣老那兒也派了兄弟去幫忙值守……”
汪孚林無意對廠衛的工作指手畫腳,和這位鬼扯了一陣之後,他看也不看張泰徵那張氣得鐵青的臉,立刻帶著自己那些家丁折返,半道上把人全都遣了回家,自己孤身一人回了都察院。
就在這天傍晚,張泰徵聞父病卻不回家,而是在外城客棧鬼混,最後被汪孚林護送了回家,這一小道訊息便立刻瘋了似的傳開了來。
而與此同時,都察院廣東道掌道御史汪孚林和湖廣道掌道御史秦一鳴合奏五年前三法司理刑弊案的摺子,也送進了通政司。
一時間,不知多少人差點把眼珠子給瞪出來,也不知多少人在拼命探尋其中關聯。可是,汪孚林嘴緊也就罷了,到秦一鳴那兒打探的也都折戟而歸。
“我和汪掌道只是之前公事上有分歧,絕無半點私怨!汪掌道為人公正明允,毫無偏私,我很高興能與這樣一位志同道合之輩為僚友!”
這位湖廣道掌道御史如是慷慨激昂地說。
PS:第一更……(未完待續。)
第八五四章 一步錯,步步錯
張泰徵一直都認為,父親的病只不過是一個對外的藉口,可是,當他真正踏進家門,真正來到了父親的寢室,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