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光午見汪孚林和小北全都一臉茫然的樣子,他就若無其事地笑道:“丹陽城內我去年來過一次,彼時邵芳應該還在湖廣沒回來。我就在這條街上目睹過一個機霸當街和一群機主僱來的青皮打鬥。他是手底下聚攏了一大批機工的人,頗有膂力。為此我一時技癢,和他交手過一次,要論純粹的力氣,他還勝我一籌,不過輸在技巧太差。那一架倒是打得酣暢淋漓,事後我和他大醉一場不辭而別,卻不知道他還記得我否。”
此話一出,別說小北已經啞口無言,就連汪孚林也不知道該怎麼評價是好。曾經打倭寇解圍桐鄉的新昌呂公子竟然因為技癢,跑到這裡和機霸打架?上次打過就算了,怎麼這次看呂光午那架勢還想找人再打一場?現在可不是當初邵芳不在丹陽那時候了,要是被邵芳知道新昌呂公子如此做派,會不會覺得這是以大欺小暫且不論,人家不會故意傳出去,趁機貶低呂光午的名聲吧?
汪孚林正覺得今天真的再次重新整理了對呂光午的印象,卻突然發現前頭那個踉蹌走路的機工因為恍恍惚惚,直接撞上了一行六七個人中為首一個鐵塔似的巨漢身上。然而,那機工卻不像他預想中那樣遭到一陣劈頭蓋臉的謾罵,反而猶如遇到救星似的,一把抱住對方痛哭流涕,不多時就被人攙扶了起來,一群人七嘴八舌問了一陣子,就只聽一陣呼喝,一大幫子人氣勢洶洶往這邊衝了過來。
當這些人到了跟前時,汪孚林還正在打量這些人時,就只聽陡然一聲喝。
“是你!”
“是我。”
這沒頭沒腦的簡短對答,因為之前有過呂光午的解釋說明,所以汪孚林和小北全都醒悟到。來者應該就是之前和呂光午交過手的那個機霸。果然。對方在聽到那一聲是我之後。竟是陡然前衝,二話不說聚力一拳便打向了呂光午的胸口。卻只見呂光午不閃不避,直接笑眯眯地把右肩向後一拉,隨即肩頭又是直接向前一頂,迎上了那挾著巨力衝向自己的拳頭。便只聽砰地一聲,那巨漢一下子退出去兩步,而呂光午則是肩膀晃了晃略退半步,勝負不言而喻。
“他孃的又輸了。肩膀都有這麼大勁,你這什麼怪力!”那巨漢嘴裡嘶了一聲,使勁抖著右手,沒好氣地說,“一回來就跑這種地方,也不怕辱沒了你的身份!我先辦正事,回頭再來和你練過!”
撂下這話後,那巨漢立刻看向了一旁那座小院,卻也沒有招呼身後眾人,而是深深吸了一口氣。一個箭步衝上前去,竟是猛的一拳衝著那兩扇大門砸去。看到這簡單粗暴的一幕。汪孚林忍不住目瞪口呆,緊跟著就是一陣牙疼。拿拳頭去砸這種堅實的大門,就算不是雞蛋碰石頭,難道不疼嗎?不過好像呂光午當初在客棧中也那麼幹過,他還記得次日一大清早出去時看到遍地的門板殘渣,很有一種自己認識個怪物的感覺。
果然,接下來的情景重現了當初呂光午破門而入客棧的一幕。那巨漢就彷彿拳頭似鐵,完全沒有痛覺似的,一拳接一拳猛砸在那大門上,也不知道幾十拳過後,大門已經不堪重負地發出了咯咯聲,這個毫無疲倦的巨漢突然退後數步,緊跟著又疾衝向前,竟是暴起一腳猛地踹上了門。隨著再一聲砰然巨響,他就只見那兩扇門一下子往後倒伏了下去,一團灰塵亦是往四周圍爆開。而隨著這巨大的動靜,起頭絲毫沒有任何反應的裡頭終於有人嚷嚷了一聲。
“牛四爺,這是邵家的產業,你真有膽子和邵家作對?”
“邵家怎樣?邵家也要講道理!老陳那麼好的手藝,給你們邵家的機坊做了十幾年的機工,這一病就趕他出來,講不講道理!以後他就算樂意,我也不會讓他給你們邵家幹活!現在,給我拿十兩湯藥銀子來!”
裡頭的聲音一下子變得氣急敗壞:“十兩,你怎麼不去搶!”
“你給不給?不給我可就自己進來取了!”
“好,好,算你狠!來人,去拿十兩銀子給他!”
眼見得那被人稱作牛四爺的巨漢砸門之後根本就沒進去,就憑藉這實際行動的威勢,讓人狼狽不堪地拿了十兩銀子出來息事寧人,汪孚林不禁嘖嘖稱奇。可等到看見這位牛四爺掂量著手上那錠銀子,迴轉來直接塞在了起頭那中年漢子的手裡,他更是對人刮目相看。就連小北也忍不住驚歎道:“原來他真的是給人出頭打抱不平!”
“牛四這個機霸,平時確實專為機工打抱不平,懲治那些過分貪婪壓榨機工的機主,又或者是給人追討欠薪,替死傷者追索撫卹,替病人討要湯藥費,逢年過節替他們索要給家中老人子女的壓歲錢,甚至幫那些無業的機工另謀生路……所以機霸這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