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翰林院和六部司官出來反對,但如今壓得越狠,日後反彈越厲害。”
這是汪孚林自己最清楚不過的問題,如今王錫爵卻明明白白說了出來,他還能幹什麼?苦笑而已。
因此,他就索性直言不諱地說:“少宗伯是智者,元輔也不是愚者,他已經知道舉世皆敵,但他也有自己的堅持。在他眼裡,冗官不除,害的是民生;考成不行,縱容的是尸位素餐之輩;驛站不整治,攤上養馬等等伕役的尋常百姓不但要付出勞力,還可能破家;至於剩下的丈量田畝,整頓官學,天下推行一條鞭,我就不多說了,在元輔眼中全都是刻不容緩。”
看了一眼王錫爵那難看的臉色,汪孚林就半是開玩笑,半是當真地說:“少宗伯你現在聽我說都已經面如土色,可想而知我那時候聽了是什麼滋味。元輔他一向覺得,科道這種光說不幹的角色,若是能順他心意也就算了,但若是為了反對而反對,他寧可全都擼掉。他做事的宗旨是,絕對相信自己是正確的,反對他的全都是異己。既然已經開始,那麼就一定要按照自己的心意強硬推行下去。所以,你這些話我可以轉告,卻無法保證元輔會聽。”
王錫爵自己家裡就是大商人,大地主,但撇開既得利益受損不提,他最震驚的還是汪孚林說這話時的淡然若定。都已經知道張居正乾的就是歷史上某些變法者的事,下場很可能極其不好,汪孚林還這麼跟著張居正往坑裡跳?然而下一刻,他就意識到,汪孚林和張四維可以說是死敵,張四維如今都硬挺著紮在內閣,汪孚林如若不在京城,指不定就被張四維用什麼陰招坑死了。
若非汪道昆和汪孚林伯侄最初的反目,便是因為汪道昆想要藉著廷推兵部尚書,修復和王崇古張四維舅甥的關係,汪孚林卻執意不肯,他簡直懷疑後來張居正奪情之事上,汪道昆掛冠而去,汪孚林堅定挺張,這是這對伯侄倆在演戲!
“那你是答應了?”
“民間有一句俗話,叫做天要下雨孃要嫁人,少宗伯既然去意已堅,哪怕我不為你做這個說客,你難道就走不了?舉手之勞的事情,我自然願意幫忙。只不過,元輔所用之人,並不止我一個,而其中與你不睦的人,想來也不止一個。元輔沒有在意你之前對奪情之事的態度,重用提拔你,你卻不領情。少宗伯有沒有考慮過,你此次打算請假回鄉探親,然後把探親變成病假,病假變成因病請辭,這中間萬一有人作梗呢?”
“確實有這樣的可能,只不過,我卻自信居官十幾載,從來不曾犯過什麼大錯,更談不上把柄落在別人手上。如果真的有人作梗,卻要請你多多轉圜。”王錫爵說得異常誠懇,“元輔尚在壯年,至少還能執政十載,十載之後我已經五十有五,不奢望朝中還有人記得我,只不過鄉居一閒人而已。但我自信在經史文章上頗有心得,我聽說你去年喜得貴子,如若願意,將來他進學之後,可從我學制藝文章。”
汪孚林頓時愣住了,隨即才意識到,自己這是因為知道張居正真心是個短壽的首輔,所以才認為王錫爵回鄉之前就已經瞅準了將來起復的時機。但實際上,張居正今年虛歲才五十四,按照大明朝歷代閣老的平均年紀,當個十年首輔那真的是綽綽有餘,而且如今從明面上看,萬曆皇帝朱翊鈞還非常信任張居正,所以,一旦忤了張居正的好意,王錫爵確實是很難再起復回朝的,鄉居一閒人並不完全是虛言。
然而,最重要的是,王錫爵並不僅僅是和小北這層因緣來請他幫忙做說客。這位太倉名士提出的交換條件實在是太優越了!
王錫爵的制藝,也就是八股文,那是什麼水平?作為南直隸人,在參加南直隸鄉試之前,汪孚林當然被方先生和柯先生狠狠科普了一番南直隸之前的那些風流人物,這其中一舉考中榜眼的王錫爵,他們自然是大說特說。王錫爵在鄉試中舉之前,連續兩屆科考第一,寫的制藝文章被讀書人們印成冊子,奉為金科玉律,考鄉試的時候挑選的是五經之中的春秋,結果作為五經魁之一得了鄉試第四,會試是會元,廷試則是榜眼。
這樣一個寫八股文寫到蜚聲文壇的大名士,居然肯給他那還在襁褓裡的兒子當老師?雖說是承諾兒子考中秀才之後才肯給其當老師,但那也是非常正常的,總不能讓曾經的翰林院掌院學士給孩子啟蒙吧?
“少宗伯要這麼說,你吃虧吃大了,我卻賺多了。”
彼此都是商家子弟,王錫爵聽汪孚林如此說,心裡知道這件事汪孚林是答應了下來,只不過在他心裡,卻認為這是完全對等的交易。他哪裡知道汪孚林在心裡大聲嚷嚷——自己還只是首輔門下心腹,指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