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自然是趁著外間風聲,想扳回一點面子。
因此,被蔣夫人這麼一說,其中一個三十七八的婦人便強笑道:“我們不過是說說玩笑話罷了。男人們有朝廷大事要忙,我們不就只有串串門走動,否則成天在家裡豈不是要悶死?”
有一個慌忙撇清的,也就有第二個岔開話題的,哪怕之前只是冷眼旁觀,並沒有摻和到那些冷嘲熱諷中去的婦人們,也少不得一個個打疊精神周旋,試圖把蔣夫人的注意力從小北身上挪移開來。奈何蔣夫人今天本來就是因為王篆的話,這才難得出門來參加這樣的交際,挑了挑眉就想譏諷兩句。可就在這時候,她察覺到有人輕輕拉了拉自己的袖子,側頭一瞧,卻只見是小北正衝著自己微微笑,臉上並沒有多少不快。
於是,她心中一動,隨即開口說道:“八月十五中秋節就要到了,我家裡統共四個人,要過節也沒個氛圍。倒是你和阿瑤毗鄰而居,想來總是一同過節的。若是不介意,我就和老爺說一聲,一家人和你們一塊去過中秋,如何?”
許瑤沒想到蔣夫人竟然會在別人家裡和她們定下中秋宴的事,頓時有些意外,卻沒忘記先看了看小北。見其點頭,她就喜氣洋洋地說:“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和小北本來只想著在後花園的葡萄架底下襬上一桌,還覺得人少寂寥,畢竟相公不知道能不能從遼東回來,汪公子也不知道是否要留在都察院值夜,若是夫人一家子來,那就熱鬧了。”
“喲,這麼熱鬧的事情,能不能帶挈我一個?”
因為這是蔣夫人和小北以及許瑤三個人之間的談笑,其他人雖說面色各異,卻都不敢貿貿然湊上來——畢竟,蔣夫人之前那冷淡而又護短的態度,已經讓本來聽著那傳聞之後有些想法的人暫且消停了下來。此時此刻,當發現湊上前的竟然是今日做東的何雒文夫人高氏,屋子裡一下子鴉雀無聲,就連之前在竊竊私語的眾人也都安靜了下來。
蔣夫人頓時訝異了起來:“高夫人你家裡可是人口多,難不成也會和我這樣覺得人少冷清?”
“這不是因為汪大奶奶程大奶奶都到我家裡來過好幾回,我卻還不曾登門去做客,今天趁著蔣夫人您先提,我就正好趕上了。”丈夫何雒文在張居正面前頗有臉面,而且曾經給張嗣修指點過時文,如今赫然官居翰林院掌院學士,最大的競爭對手陳經邦正在丁憂,許國已經去了南京國子監擔任祭酒,長袖善舞的高氏當然知道應該怎麼對待小北和許瑤。哪怕外間傳言再烈,可只要她一日沒聽到張居正那邊有什麼話傳出來,她就絕對不會貿然行事。
此時,見小北彷彿有些躊躇,卻顯然沒有立刻拒絕的意思,她就趁熱打鐵地說道:“如果你們覺得大辦中秋宴有什麼難處,我可有三個媳婦,你挑兩個去幫忙,保管都收拾得妥妥當當。”
聽高氏把話說到這份上,原本還有些猶豫的小北就立刻定了主意,因笑道:“夫人既是肯賞臉,我和許姐姐當然是高興都來不及。哪裡還要嫂子們幫忙,家裡人手都有的是,您儘管帶著人來就是了。”
不但蔣夫人去,高氏也去,其他婦人面面相覷的同時,卻也不免有人心生妒忌,卻是在旁邊說道:“汪大奶奶,雖說只是小宴,但人一多,各種預備可不是開玩笑的。多個幫手總能夠拾遺補缺,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去打個下手。”
“我也是,在家裡的時候,我可是常常開春宴。”
“汪大奶奶要是答應,我也去幫個忙可好?”
見各種聲音此起彼伏,多數人與其說是真想來湊個熱鬧,還不如說是隱隱點破自己的身份擺在那,只怕根本就不知道操辦這種宴請,小北不由得心中大怒,臉色也變得不鹹不淡。良久,她方才咳嗽了一聲,似笑非笑地說道:“中秋團圓夜,雖說不是朝廷官給假日的正節,但各衙門大多會早早散衙,你們這會兒爭先恐後要來湊熱鬧,家裡其他人可怎麼辦?若是傳揚出去,為了幫我家裡辦這小小的中秋宴,卻連自家團圓都顧不上了,別人會怎麼說?”
三言兩語把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聲音給壓了一壓下去,小北方才繼續說道:“再說,大家既然都已經擔心我這家宴辦得不周到不妥帖了,一下子全都湧來,豈不是讓我更加手忙腳亂?等此次中秋宴辦好,下次九九重陽節的時候,諸位若是想來,我親自下帖相邀就是。”
即便是靦腆的許瑤,聽到最後一句話,都忍不住笑出聲來。九九重陽那是什麼日子?賞菊花,插茱萸,登高處,可這節日還有一個好彩頭,那便是求壽。眼下這些婦人多數都是三四十出頭的年紀,要說求壽,豈不是覺得自己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