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侯老夫人愁白頭髮,好不容易才從自己孃家親戚裡尋了位兒媳婦,這個兒媳祖父致仕多年,之後家中再無人出仕,雖然不算門當戶對,可是勉強也算是官宦家的小姐。
更主要的是這位夫人長得漂亮,人也精明能幹,清平侯老夫人和清平侯全都滿意。
這位夫人膝下兩子,長子完全隨了清平侯,一身懶筋,冬天癱在大炕上,夏天癱在貴妃椅上,每年三次的大朝會,每月兩次的朔望朝,他們父子二人總能找到藉口不出席,上朝就要站著,多累啊,哪如在這裡躺著舒服。
小兒子鄒尚卻是隨了清平侯夫人,長得漂亮人也機靈,小時候代替哥哥參加秋圍,認識了沈硯和駱淇,以及延安伯世子等一堆熊孩子,從此後便整日在外面跑,清平侯就讓夫人把兒子找回來管教,夫人卻覺得這樣挺好,家裡已經有兩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懶骨頭了,好不容易小兒子喜歡玩,那就玩吧。
鄒尚在外面玩了不久,驍勇侯就把沈硯送去西山大營,半年後沈硯回來,就不和他們玩了,改成整日跟在秦珏屁|股後面,他們幾個很生氣,沈硯是他們當中手中最寬裕的,敢把上萬兩銀子的帳單送回府裡結帳,他們可沒有這個膽子,家底也沒有沈硯豐厚,於是人人都愛和沈硯玩兒,因為跟著沈硯吃得好玩得好,還不用自己花錢。
見沈硯不和他們玩了,他們便想著收拾秦珏,結果那次的結果就是秦珏讓鄒尚扒了衣裳在沈家別館裡走了一圈兒。那年他已經十一歲了,知道羞恥,臊得幾天都沒出門,後來瞞著爹孃和長兄,託了駱淇大哥的關係,也去了西山大營。
他在西山大營裡待了整整幾年,他已經不是當年耍橫又怕羞的小孩子了,他知道自己的爹和哥哥是靠不上的,他想要出人頭地,只能靠自己。
那時當年和他一起玩的孩子們,沈硯在五城兵馬司,駱淇因為在秋圍中拔得頭籌,已經是金吾衛鎮撫,秦珏斬殺寧王,名聲赫赫。
他知道他能依靠的關係就是小時候的這些玩伴,無論當時打過架,還是扒過衣裳,那也是發小。
又過了兩三年,機會終於來了。秦珏找到了他。
那次五城兵馬司到清虛觀抓人,發現是“土匪”,最後西山大營的人前來剿匪,鄒尚雖然並不知道,那次他們剿的匪患其實就是趙宥,但是那一役,他脫穎而出,補了四品武將的缺兒,又因他出身勳貴,很快便離開西山大營,進了錦衣衛。
在錦前衛的這幾年,雖然陳春和郎士文鬥得像烏眼雞似的,可他獨善其身,沒有受到影響。待到郎士文出京辦差,便由他暫代指揮使一職。
他今年二十八歲了,再也不是當年的毛頭小子。他和秦珏從小就不是好朋友,但是他不得不承認,如果沒有秦珏,他會像他的叔伯們一樣,做為家裡的次子,至今還在等著月例過日子。
十一歲時,秦珏扒了他的衣裳,他這才進了西山大營,後來秦珏讓他主動請纓到清虛觀剿匪,他這才進了錦衣衛。
現在秦珏又給他指了一條明路,他知道他離正式出任錦衣衛指揮使,只差一步了。
他們清平侯府遠離朝堂太久了,久到幾乎被皇帝忘記了。
讓他代任指揮使時,皇帝甚至說了一句“原來清平侯是姓鄒啊”。。。。。。
他雖然只是次子,但也是鄒家人,他能立起來,清平侯府至少還能再混吃混喝兩代人。否則就算是還有封號,自己也把自己餓死了。
此時此刻,他看著詔獄裡已經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柳村,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這樣多好,既能還了秦珏的人情,自己也能撈到好處,做朋友就應該這樣,這才是朋友相處的最佳狀態。一起吃吃喝喝,嘴上你好我好,那都是虛的。
柳村是個文人,可是倒也是個硬骨頭。直到現在只把那個早已在潭柘寺外淹死的路白雲供了出來,至於他背後的人,卻是一個字也不肯說。
這時一個錦衣衛匆匆進來:“大人,您家裡來了個小廝,說您家裡的兄弟有話帶過來。”
鄒尚眉頭微動,他家裡那個大哥,一向都是早飯午飯都在床上吃,這會兒八成還在床上歪著,來送信的。。。。。。應是秦珏的人。
他信步走出去,便見到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廝站在太陽地裡,長得俏生生的,比女子還要漂亮。
小廝給他行了禮,把一本書雙手捧上:“鄒大人,這是我家公子上回借您的書,讓小的給您送回來。”
鄒尚頷首,從懷裡掏了塊碎銀子賞了他,小廝一溜煙兒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