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高的兩字犀利,錚然擲進了騷動中心,像帶過了一道無情的鋒刃。隨著執行寺人將杖刑的長凳“咣”的置於場前,整個場子猛然安靜。
執行寺人捏開小內侍的嘴,塞進一條木棒,牽著兩端的繩子手腳利落的往後一緊,縛上雙手,杖起杖落,發出敲擊在人身上悶啞的聲響,那小內侍起初還嘶聲掙扎,漸漸便沒了動靜。卿塵立在那裡,靜靜望著,一杖杖似是重擊在心底,她卻硬挺著絲毫不為所動。
眾人嚇得噤若寒蟬,沒有人注意到,延熙宮原本緊閉的大門突然開啟,有兩個人邁步進來,那硃紅金門又在他們身後緩緩關閉。
場中死寂,無人再敢妄動,突然有個熟悉的聲音清冷說道:“好!拖下去埋了,再有犯者,當同此例!”卿塵凝眸一看,這一驚非同小可,竟是夜天凌一身雲青長衫,身披白裘負手緩步,踏著逐漸消融的冰雪往這邊而來。身後跟著凌王府的侍從晏奚,兩手小心提著一樣東西,上面嚴嚴實實蒙著黑布。
眾人驚醒,黑壓壓俯身一片。夜天凌擺擺手:“都起來吧。”舉步上了殿前高階。
卿塵早迎了過來:“四……殿下,延熙宮已然封禁,任何人不得出入,此處甚險,還請快快回去!”又對晏奚怨道:“你這是怎麼回事兒?竟容四殿下入此險地!”
晏奚單膝一跪說道:“回郡主,殿下早朝之後去向皇上請命侍奉太后,坐鎮延熙宮,在致遠殿求了兩個多時辰皇上竟準了,我們誰能攔的住啊?”
卿塵自昨晚到現在,心裡才真正知道什麼是著急,對夜天凌道:“你這是幹什麼!”所謂平心靜氣,只因事情沒有觸到你的軟處罷了。
夜天凌登上最後一層臺階,腳步微停,在卿塵無比焦慮的眼神中淡淡說了句:“即知是險境,我豈容你一人面對。”這話說的輕聲,只容卿塵一人聽見,說罷轉身和她並肩而立,望著延熙宮眾人:“皇上雖封了延熙宮,十分惦記憂心,聖駕不能親自前來,本王子代父身,盡孝心,除疫情。清平郡主方才所言都聽清楚了,各盡職守,謹慎行事,莫要讓本王知道有人趁機禍亂,否則,方才便是先例!”
不知是因眼前的極刑震懾,還是因夜天凌的到來,偌大的場中便沒有一人敢再吱聲,終於安靜了下來。卿塵卻被夜天凌方才一句話攪亂心神,當著這麼多人也不好爭執要他回去,纖眉輕蹙,吩咐眾人:“該做什麼我已經吩咐了各殿掌事,都散了去做事吧,有事到遙春閣來回。”眾人驚魂甫定依命散去,各司其職,倒也有條不紊。
卿塵和夜天凌往遙春閣去,晏奚知趣,暫且消失了一下不再跟著。
遙春閣離當日鸞飛所居的至春閣甚近,封宮之前,卿塵借了這個時機,給鸞飛再喝了離心奈何草,太醫院幾位御醫親自看驗,皆道數日過去,人已不救。天帝操心煩亂,已無心計較鸞飛之事,只命將屍身立刻發還鳳家安葬。而卿塵此時設法帶了封信給鳳衍,詐稱鸞飛乃是在延熙宮沾染瘟疫不治而亡,要鳳家速速安葬,莫要拖延聲張。鸞飛之事本就是鳳家大忌,瘟疫一說更令人心驚,鳳衍接了卿塵密函,當日便將鸞飛下葬,而卿塵則早命冥衣樓安排妥當,持解藥去救,不知此時是否已經將人帶出。
往來一場驚夢,醒時空恨,自此以後,世上便不再有鳳鸞飛這個人。
此時卿塵卻無暇思量鸞飛生死,進了遙春閣見四周無人,對夜天凌急道:“你這麼進來,還出的去嗎?要坐鎮延熙宮自有他人,你這是搶什麼風頭?何況延熙宮哪裡就非要人坐鎮了,多進來一個人就多一個人死掉的可能,我不是稟報皇上誰也別來,誰也別插手嗎?”
夜天凌從來沒見卿塵焦急模樣,倒還有點兒奇怪的看著她,卿塵見他不說話,又道:“延熙宮現在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又出了病症,這病現在誰也治不了,你在這裡若是不小心有個沾染怎麼辦……”
她還要說,突然被夜天凌一把攬進懷裡,她本能的掙扎了一下,卻沒有掙脫他的手臂。
夜天凌身上特有的男兒的氣息立刻包裹了她的周身,冬日正午的陽光灑照下來,冰雪中反射出細微的耀目的光澤,亮晶晶,閃熠熠,點點生輝。一時間四周安靜的幾乎能聽到那陽光流動的聲音,輕輕的淡淡的,偶爾有簷上冰雪消融,“嘀嗒”一聲落下來,反更襯的遙春閣平寂安靜。
卿塵感覺夜天凌將她圈在懷中,下巴輕輕靠在她頭頂,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帶了些令人不解的複雜的意味,慢慢說道:“你也知道著急,將心比心,難道我不急?”
卿塵呼吸凝滯,腦中瞬間一片空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