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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遙遠(七)

呼嘯了兩天的西北風停了,大雪,啞然無聲地下著,飄飄灑灑,漫天飛揚,將天地連成一個潔白的世界。

透過焊著鐵欄杆的老式窗戶,可以看到霧濛濛的天空下,灰絮樣的雪片落在高高低低的灰色溝壑,虯枝崢嶸的枯樹上停著幾隻覓食的野鳥,微微一動,就帶落一大片積雪。厚厚的雪填平了坑坑窪窪的路面,壓彎了樹枝,壓垮了臨時搭建的草棚,就連關著幾十號人的破舊老屋,房頂也被積雪壓得吱嘎亂響。。

“天快黑了。”不知誰小聲嘟噥了句,民房內瞬時響起陣陣哀聲。

“啥時候放我們出去啊。。。。”

“餓死了。。。。”

“我的錢。。。我的錢。。。什麼時候還我的錢。。。”辛苦一年,用淚水汗水換來的救命錢,就那麼沒了。。

“別惦記著錢了,先保命吧!”一位打工的老人,把僅有的一塊幹饃掰開,塞給蜷縮在角落裡失魂落魄的同村打工青年。

青年心思不在吃上,抬手推拒,卻被老人喝斥道:“狗娃子,你想和他們一樣?”

青年一愣,隨著老人家的目光轉向視窗下面的一男一女。

聽說是記者呢,男的被發現了,捱了頓暴打,女的看不下去,衝上去救人,可怎麼敵得過那群畜生不如的惡徒。

他們這些人還有頓水喝,可視窗那倆記者,從關進來就滴水未進,男的受傷不輕,從下午開始,就聽不到聲了。女的在一旁乾著急,實在挨不過,剛剛過來求人給了點水。天太冷,水都結了冰碴,她放心窩裡暖了半天,才餵了那男的,她倒是一口沒喝。

“你想和他們一樣?”老人推了推年輕人的手,硬是把幹饃湊近他的嘴邊。

叫狗娃子的年輕人就著老人的手咬了一口,然後掰下來一小塊,又問老人要了點水,用水壺盛了,朝視窗摸索著走過去。。

童言已經被凍得麻木了,一件毛衣在零下二十多度的天氣下和一張紙的保暖功效差不多。視窗的冷風像刀子一樣鑽進她的四肢百骸,奪去體內僅存的溫暖。她看著旁邊昏睡不醒的金啟力,擔憂地摸摸他的頭,手底的溫度,讓她的眉毛緊緊地蹙成一團。

怎麼辦呢。

昨天的衝突比預想中更加慘烈,金啟力被發現記者身份後遭到暴打,她的性格又不允許她坐視不管,上前幫忙的後果,就是被搶去所有對外聯絡的裝置和工具,金啟力右臂骨折,身上多處淤血外傷,所幸的是沒有傷及頭部。而她,也在關鍵時刻藏了一支錄音筆記錄下了當時血腥罪惡的瞬間。

之後他們和其他被劫掠一空的乘客一起被關到了這間破舊的民房,金啟力一直高燒不退,昏睡不醒。恐有危險,童言幾次向外面的人抗議,要求治療傷員,可是沒有得到絲毫回應。

同被關在一屋的大巴司機勸她莫要費勁,司機說那群人是附近幾個縣出了名的車匪路霸,受僱於X縣運管部門,對過往車輛盤拿卡要,司機稍有違抗就要遭遇暴打,最黑的,是運管部門和當地政府、公安聯絡緊密,不管是申訴還是報警,都得不到應有的保障。沿途司機敢怒不敢言,只能乖乖上供,破財免災,以求平安。

這趟農民工返鄉班車,就是因為得罪了當地某些部門的利益,所以屢屢遭遇暴力查扣。這次是最嚴重的,車匪不僅暴力打砸班車,還傷了人,並且非法拘禁無辜的司機乘客,搶奪錢物,他們試圖以此要挾保定運管部門撤銷農民工返鄉專車。

弄清事情的來龍去脈,卻更添憤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依法治國高度文明的社會,居然還存在如此陰暗齷齪的一面,不禁令人心寒。

就在童言和司機談話後不久,她被一個拿著電棍的人威脅著叫了出去。狹小陰暗的老式磚房,就地生著一堆篝火,幾個面目猙獰的壯漢,手裡亮閃閃的傢伙鏗鏘亂響。。

不知為什麼,童言那一刻腦海中浮現的,是南京渣滓洞江姐遇害前的一幕。

江姐從容赴死,千古留名,而她一介無名記者,無父無母,真遇不測的話,誰能記得她呢?

有個身影刻在心裡,盤踞生根,有個名字含在嘴邊,欲言又止。

他,會在意她的消失嗎?

心口處的疼痛還沒消失,那邊突然爆出一聲怒吼:“喂!你!!想死還是想活!!”

童言沒理那人,低著頭,看著腳尖,潤了潤乾澀疼痛的喉嚨。

“說你呢-----------臭娘們!!”押她過來的壯漢猛地在她身後一推,童言不防,被勁道帶著前撲,前頭就是火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