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靜與杜曉風也已經不聯絡了,只是透過他人人網的狀態知道他貸款買了房子,準備裝修,還有就是金薇功敗垂成在籌劃為孟帆在《夏旅》做一個專題,名字剽竊了她的創意,就叫做“初戀愛——尋‘孟’之旅”。
但是這件事她沒有跟蘇蘇說,在他們的生活中,孟帆真的離開了,沒人再說起關於他的種種,多的是新鮮的生活新鮮的人,颱風莫拉克重創臺灣,傳奇巨星Michacl Jackson死因公佈,快樂女生幾進幾評委又爆出內訌,建國60年大慶要用多少煙火……人們每天點選的都是這樣的新聞,溫靜也是如此,看上去過得很逍遙像是把一切都忘了。
然而不提起並不代表忘記,全部忘記是小孩子們才愛說的大話。
溫靜把孟帆放在了一個獨特的地方,那是她心裡小小的一隅,承載著最初的美好和感動,讓她在瑣碎的生活中不再寂寞。
接下去要做的事情就是,帶著孟帆的青春一起,慢慢變老,老到要死去的時候,就換上乾淨的衣服,抱著這幾本雜誌,閉起眼睛躺在床上,這樣如果再見到他的話,就可以當面問:“你喜歡我嗎?”
溫靜想聽他親自說出來:“我喜歡你。”
初戀時不懂愛嗎?溫靜並不這麼認為,初戀時的愛叫做初戀愛,是最棒的戀愛。
是無論多麼不起眼的人,是喪失掉愛情信仰的人,是淪陷於現實中的人,是變成一個個社會符號的人,都一定有過的愛情。
因為擁用孟帆的初戀愛,溫靜的人生始終會亮著一盞燈。
這一點微光是夠溫暖,她已經幸福過了。
入秋的北京有點冷,穿著薄風衣的溫靜縮了縮脖子,人行道上的紅燈變成綠燈,她自由自在著仰起頭,輕快地走入行色匆匆的人群中,一會兒就不見了。
番外之桂 江桂明再次見到那枚碎金戒指時,已經是孟帆去世後第二年的春天了。
它本來已經被藏在書桌最下層抽屜的最裡面,那大概便是人心裡最矛盾的位置——既不願意忘卻,也不願意常常記起。
如果不是裝剪輯報的檔案薄夾住了掛在戒指盒上標明“桂”字的那張卡片,它不知道還要被放在那裡多久。
江桂明眯著眼睛拿起了戒指盒,藏藍色的天鵝絨面上蒙了一層薄灰,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將它開啟,只是把那張不甘寂寞擅自出現的卡片取了下來,然後他把盒子又往裡塞了塞,徹底斷了它重見天日的念想,關山抽屜了事。
然後,當江桂明扔了那張卡片,放了一張CD,衝了一杯伯爵紅茶,又讀了半本雜誌時,他才發現一切還是徒勞。
他能躲過戒指的璀璨,卻躲不過記憶的閃光。
“這是什麼?”
“我的符號。”
“桂?”
“嗯。”
溫靜低垂著頭,輕撫卡片上的文字,小心又好奇的樣子,清晰猶如昨日。
澎湃的情感在一分一秒的時間洗滌中終會磨成沙礫,憧憬與痛感都不再敏銳,而偏偏記憶跳脫出來,固執的證明,在消失不見之前,還曾真切存在。
江桂明一向不喜歡抽象的東西,他更願意相信具象的,伸出手就可以摸到,確定就在那裡,就像他的卡片一樣。
紫色的純質紙,燙銀的漢字,筆畫深處蔓延著向量花,如同中世紀歐洲信封火漆上古老的印章。
江桂明已經忘記他到底從何時開始用這個炫目的符號了,這個設計不菲,大學周圍的小名片店撈足了一筆他的銀子,那時孟帆還曾替他取過印好的卡片,找他跑腿是最好的,因為他從無怨言,只是有些疑惑,不明白平添上這一章卡片有什麼不同。
“它會映刻,刻到人的心裡。每天看到它的時候並不覺得怎樣,但是它已經開始蠶食,開始佔據,知道某一天不再收到卡片,以前累積的所有會帶著回憶洶湧而出,於是落寞翻倍,想念也就翻倍。人就是這樣,只有心裡先缺了一塊,才能騰出足夠的地方深深記得。”
“是嗎?”
“是,所以說,你安安靜靜做的那些沒有用,都是一定會被忘記的事!”
“一定會被忘記啊……”
“反正早認識我的話,你的初戀肯定不是暗戀了。”
那時江桂明得意張狂,而孟帆清淡羞澀,彷彿被銘記特別重要,但是被忘記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只不過他們誰也不會想到,多年之後奇妙的宿命在他們之間不知不覺就打了個結。
而到底有什麼被映刻?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