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樞皺著眉頭說道:“元輔,你千萬不要被顧振華這套說辭矇蔽了。君命有所不受是沒錯,可是君命完全不受,那就是大錯特錯。就拿顧振華弄得屯田田莊來說,殺戮士紳,搶奪土地,然後在平分給民眾。說起來這和土匪有什麼區別,分明就是闖賊講的均田免糧。闖賊都不敢做,他顧振華偏偏就給做了,您知道為了這個,有多少士紳被殺嗎?光是開封一地,就有上百位之多,大明朝的根據都被敗壞了!這麼下去是要亡國的!”
袁樞痛心疾首的說道:“元輔,這屯田田莊不只是看起來這麼簡單,裡面的學問大著呢。”
“哦?還有什麼要緊的?”
“首先顧振華在編制田莊的時候,規定結婚之後的子女必須分家,父母老人依照喜好,選擇跟某個兒子生活。活生生拆散家庭,有悖倫常,在膝下承歡,本是子女的本分,竟然成了一種奢望,把聖人的訓斥放到哪裡去了,多少人家終日嚎哭,涕淚沾巾,慘不忍聞。”
袁樞說的並不錯,只不過顧振華這個規定可不是要拆散家庭,十惡不赦。
道理很簡單,在中國社會當中,宗族的力量相當強大,往往一個龐大的家族,在一個村子之中,就容易成為一霸,橫行鄉里,不服管束。
顧振華制定了規矩,父母只能跟著一個兒子生活,其他成家的兒子都要分到另外的田莊,就是為了防止宗族做大。雖然老百姓不願意,但是在生死關頭,他們也只能聽從顧振華的安排。
不過按照儒家的觀點,子女要在膝下承歡,恨不得一家人都住在一起,熱熱鬧鬧,這樣才好。
袁樞直接給顧振華扣了一個大帽子,當然馬士英沒有袁樞這麼單純,他隱隱的猜出了顧振華想要加強控制的意圖。
在心裡頭,馬士英只能暗暗豎起了大拇指,顧振華這個武夫的確不簡單。
“元輔,每個進入田莊的百姓。都要像顧振華借農具和種子,顧振華就趁機和商人勾結,讓他們給百姓提供貸款。然後由商人管理田莊,還准許商人役使百姓做工。您想想,這是多麼惡毒的手段,士農工商,商人居於末位,到了顧振華的手裡,商人一躍而起。竟然能指使農人給他們做事,幾千年的傳統蕩然無存。”
“他還蠱惑人心,在每個農莊設立民兵。只要不聽他的話的,全都被送到了礦山之上,晝夜勞作。據說礦山每天都有累死的人,屍體扔在山谷之中。引來無數惡狼分食。狀如鬼蜮。殘害百姓如此,古之桀紂,也未必有這等手段。”
“安**是顧振華統帥不假,可是他卻把軍隊視作自己的私產,任用將領全數是他的親信。升遷,軍餉,軍衣,裝備。全都自成一系。大明的百戶,千戶。遊擊,參將等等級別悉數被改變,變成了棚,哨,營,團!還有他透過考試,大量的選拔屯田官,實則就是一套新的管制。”
“元輔,您想想看,一個人建立起全新的軍制,官制,重用商人,殘害士紳。他這是在幹什麼?這是在謀朝篡位。顧振華就是大明最危險的人物,他要把幾百年的祖制更改掉,他要把幾千年的道統摧毀了,還任由這種人繼續做大,大明的江山又該如何,簡直不敢想象啊!”
提別的事情,馬士英或許還不在意,但是獨立的軍制,獨立的行政團隊,獨立的地方管理,朝廷能做的事情,顧振華都做了!
按照袁樞所說,顧振華分明已經成了一個土皇帝!
“袁大人,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不光是顧振華,高傑,黃得功,左良玉等人,全都是土皇帝啊!”
“不一樣!”袁樞急忙擺手說道:“元輔,左良玉黃得功等人貪得無厭,只知斂財,雖然我行我素,但是野心不大,還可以控制。唯獨顧振華此人,花錢如流水,善於收買人心,尤其是對於部下,更是好的離譜。一個武夫不吃空餉,不貪墨軍資,相反還把自己的錢倒貼給了軍隊,您說說這樣的人想要幹什麼?”
不得不說,文人的邏輯就是強悍,一個武將,貪鄙愚蠢,經常打敗仗,反倒成了老實可靠的代表,一旦變得優秀起來,反而是十惡不赦了!
這或許就是著名的劣幣淘汰良幣吧,也正是因為明廷這種態度,才讓武將群體迅速的墮落,根本不堪一戰!
偏偏這套謬論馬士英還聽進去了,來回轉了幾圈,馬首輔不得不說道:“袁大人,你所說屬實的話,薊國公確乎有些不當之處,只是眼前河南還在大戰,實在是不好追究啊!”
正在說話之間,突然腳步聲響起,阮大鋮急匆匆的趕了過來。
“元輔,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