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涯輕輕笑了,似是卸下一副重擔:“剪燭,你不知道無法信任別人的日子有多殘忍……我本來就一直想叛逃的,尤其是遇見你之後。”
“真的?你無悔嗎?叛逃後,你又要怎麼樣?”
“我一直在想,為了你這樣的孩子,這戰爭,也不該持續下去了。我們可以結束這裡的戰鬥,然後消失!我們可以遠離戰場,到再也沒有血腥沒有殺戮的地方去!到和平溫暖的地方生活!再也不用以生命為代價來信任別人!”說到後來,信涯隱已無力。那是他多少年夢寐以求的生活啊,沒有戰爭,也沒有刀光劍影,只有微笑,和信任……
“是嗎……”剪燭忽然微微笑了,像清風拂過大地,信涯的心,竟一下子溫暖起來。
但是一陣沉默之後,剪燭明亮的雙眸復又黯淡。她嘆息著,搖首:“信涯,我一直覺得,信任就像一束光,可以驅走最深的黑暗。可是……”
信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他不能不信!因為剪燭猛地掙斷了身上的靈束,皓腕疾揮,一刃霜劍閃電般沒入他的心口!
“可是,密探只能在黑暗中生存,你心中那信任的光芒,只會完全地,毀滅你自己……”
剪燭冷漠的語聲已經完全不似平時的輕柔,雙眸對映出的清光也不復面對死亡時的無助悲傷。望著信涯難以置信的眼神,她的話語如冰凍結信涯的心:“你沒有想過嗎,任務一旦完成,你就沒有用處了。”
信涯已然混沌的心中猛然清明:是她!她就是自己的監視者!否則以她的靈力怎麼會感應不到血水晶的啟用!裝出無法應對戰場的樣子只是為了騙取他的信任!火一族定是早就看出了他的反叛之心,故意在任務完成之際把她安插在自己身邊!自己怎麼會那麼荒唐,身為秘密竟然想要相信別人,而且是自己的監視者!他竟然請求和監視者聯手反叛!
“你應該知道的,我和你不一樣。我們,是祈求力量……和毀滅的人。”剪燭在信涯的耳邊輕聲道。
無力地閉上眼睛,信涯清晰地感受著心口的刺痛。他已無話可說,只聽見剪燭復又輕柔的聲音:“你不是問過我,如果你逝去我會不會為你送靈嗎?”
清澈空靈的輓歌再度漾起,像溫柔的風,輕輕地,拂走信涯的生命。可是信涯沒有看到,吟唱時的剪燭,雙膝並起,徐徐地,跪在他的身前。
沒有誰可以迫人雙膝跪下,王也不能!只有……下跪者真心懺悔的時候。
“轉生我們可以再相見吧?希望那時,是一個不需要以性命為代價信任對方的世界……我要活下去,才能改變這個世界……對不起……”
一曲輓歌送終,剪燭起身而去,再不回首。
火一族,行營。
“父親,”單膝跪在灼焰面前的竟然是剪燭,“右翼三師已全滅,行默重傷未死,正按計劃挾剪燭迴風一族王城覆命。”
“辛苦了,無憶,”明明是剪燭,灼焰喚著的,卻是另一個名字,“行默是故意放走的吧?剪燭安排好了?”
“是。已經讓他找到了剪燭叛軍的證物,也安排人手暗中保護他回到王城。剪燭從兩個月前落到我們手上起就與外界隔絕,而且現在……已經失聲了。”
灼焰的眼中滿是欣賞:“那疾風下獄就指日可待了!起身吧,無憶,隨我回王城。”
“回城?”無憶走到灼焰身邊側身坐下,不解地問。
“你已經知道了吧?司天、司政、司刑三位元使聯手反叛,已經獲罪被誅,司戰元使凝風也被風一族疏煙所殺,火一族現在四個元使之位空缺。以你這幾年的功績,完全有機會成為元使!”
無憶輕輕搖首,寂然道:“父親,非我不想。可我畢竟是風一族人,沒有資格,也不會被王信任。”
“哈哈……”灼焰大笑著拍了拍無憶單薄的肩頭,“不用擔心!王誰也不會信任,只是只要你有價值,他就會利用而已!我們不也一樣嗎?信任這東西,存在過嗎?”
火色大軍浩浩蕩蕩拔營而起,無憶足踏飛劍低行,淺黛色的術服在空中飄蕩,說不出的清冷寂寞。
回首信涯的長眠之處,無憶憶起灼焰的話,低聲,不知是在問誰:“吶,信任這東西,存在過嗎?”
疾風忽起,隱約有哀婉悲傷的輓歌隨風而散,清澈空靈。
第一章 淺笑
“竹兒,這一役可關係到你的一生,不能有絲毫差錯!”
夜半,冷如寒霜的月光靜靜籠罩著微風城,靜謐中透出些許清冷的意味。月下,簇簇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