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料,完顏逐風話音剛落,不遠處便響起一金石落地般的好聽聲音:“原就聽聞大皇子與皇子妃伉儷情深,今日得見,果真如傳聞所言。青崖不巧,正好自方丈處歸來,唐突之處,還望大皇子見諒。”那綠葉褐枝的大樹下斜倚著一身著華服的年輕男子,星眸微眯,墨髮輕綰,端的是風流倜儻,舉手投足間自然流露出幾分慵懶貴氣。所幸他還曉得佛門清淨,那一身寶藍袍子倒是無一絲多餘點綴,饒是如此,亦難掩其翩翩風采。
風流男子身後垂首立著一乖巧女子,淡粉長裙包裹著玲瓏曲線,端莊秀麗的小臉不施粉黛,全身亦無更多的佩飾,唯有那對小巧的耳垂上各掛一五瓣菊形狀的耳墜。
此二人正是大理國的二皇子段青崖和他那貼身侍女之一的愚兒。
完顏逐風見到來者,立刻堆起了客套的笑容,拱手道:“二殿下言重了,反是逐風的疏忽,竟拋下貴客獨自來此,實在是慚愧。”
“大皇子不必自責,本就是青崖任性,執意陪著兄長來此,能得大皇子作陪,已是榮幸之至。今日之事,著實是讓青崖大開眼界,與方丈大師的一番對話也是受益匪淺,果真是不虛此行,待我尋到兄長便回驛館,大皇子若是有事,可先行一步,我等自會下山回館。”段青崖笑容不變,一雙星眸慵懶地睇著完顏逐風夫妻二人,卻讓人著實猜不透他此刻的想法。
“二殿下客氣了,這本是逐風的份內之事。二殿下若不介意,我們邊走邊尋,說不定大殿下已然在寺門口等著我們了。”
“青崖正有此意,大皇子,請。”段青崖環抱著雙臂站直了身子,隨即右手輕擺,做出個請的姿勢。
“二殿下,請。”完顏逐風朗朗一笑,隨即拉著吉雅與段青崖一前一後向寺院大門走去。
這四人,唯有愚兒落後個幾步,沉默的跟在最後,那雙撫琴的纖纖細手無意識的撩了下被山風吹亂的鬢角碎髮,形狀獨特的耳墜伴隨著晃動了兩下,若是仔細看,不難發現,那耳墜哪是什麼五瓣菊,分明是一朵迎風綻放的涼薄瓊花,芳華一世。
走至寺門,段青禾果然已等在了那兒,一身樸素的僧衣,愈發顯得他清減修長,迎風而立,神情一如看透世事般淡然無波。他將雙手背於身後,修長的指間赫然捏著那一支孤獨玳瑁。
“大哥可是久等了?”段青崖笑著迎上前去,亦是注意到了那支搶眼的紫豪玳瑁筆,這是在大理國才能見到的稀罕物,他從未見他大哥拿著,如今這筆又是從何而來……
段青禾搖了搖頭,良久才轉過頭來,對段青崖淡淡一笑道:“你且下山去罷,我既已出家,自當留宿寺中,待到起程那日,我再下山與你匯合。”
“大哥,你這又是何苦,絮兒丫頭她……”段青崖眉頭微皺,似要勸阻。
他的聲音本就不輕,那一聲“絮兒”自是清晰地落入了完顏逐風耳中。完顏逐風聽罷,心裡徒然大驚,表面卻仍是不動聲色。
段青禾適時地瞥了眼一旁的完顏逐風,段青崖見狀,也頓時心領神會,他將擔憂的表情隱去,重掛上副慵懶淺笑的模樣,轉而對完顏逐風說:“大皇子,吾兄既然執意留在塵忘寺中,那我們便回吧。”
“可要逐風在寺內加派人手護衛?”
“大殿下過慮,貧僧一介出家人,此番張揚收受不起。”段青禾雙手合十,整個人愈發顯得淡泊清冷。
完顏逐風頗感尷尬,卻不便勸阻。下山之路雖與段青崖同行,幾次想問,終是欲言又止。
段青崖自是發現了完顏逐風的不尋常,卻也不點破,直至下山後,見驛館馬車早已候著,便領著愚兒欲上車回館。
“二殿下……”
段青崖微微勾起唇角,心想,這位大皇子果真是忍不住了。他不動聲色地回頭,挑眉好奇道:“大皇子可還有事?”
完顏逐風躊躇了片刻,終是開口問道:“逐風唐突,敢問方才二殿下口中那位絮兒姑娘……”
“哦,原來是此事。絮兒丫頭與皇兄青梅竹馬,然世事弄人,紅顏薄命,到底是有緣無分。”段青崖微微斂了笑,輕嘆著搖了搖頭。
“竟是如此!逐風多嘴了,望二殿下莫見怪。”完顏逐風的臉上晃過一絲輕鬆,仍裝出一副沉痛的模樣感嘆道。
段青崖不再言語,只是朝完顏逐風揖了揖,隨即上了馬車,向城內驛館而去。
馬車內端放著一小小紅木桌,段青崖掛起一抹嘲諷的笑,手指輕點著桌面,星眸微垂,似在沉思一般。
愚兒從方才起便一直沉默不語,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