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不管是哄勸君小樹還是將唐糖抱在懷的時候。
如此融洽的一家三口,不是嗎……君落月斂眸暗想,隨即默默地走至床前,替唐糖掖了掖被褥,一直看著她的睡顏,似要將她牢記於心。只是,他如何知道,既已銘刻,何須牢記。
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讓君落月以為都過了一輩子,一輩子只有她和孩子相伴。眼角漸漸溼潤起來,為了那眉間微皺的辛苦和滿手的累累傷痕。
吱呀一聲,門被輕輕地推開了。君落月面色一沉,似乎很不高興有人打斷了這一長久的平靜。他沒有回頭,想伸手替唐糖拂去滑落至臉頰的碎髮,可是,手指剛觸到那細嫩的肌膚,他便猛地握拳,將手縮了回去。是不敢還是無法面對,他想問問自己的心,可是,他的心在哪裡,他把心忘在了哪裡……
“你找我。”穆陽如謫仙般的俊顏上依舊掛著溫和的笑,他瞥了眼在榻上安睡的君小樹,隨即看向背對著他坐在床邊的君落月,心知一切都將結束了,這一切的苦痛和劫難。
老天還是仁厚的,不是嗎。
君落月回過身,眼神微含複雜地看了眼穆陽,越過他出了屋。穆陽心領神會,亦跟著微笑而出。
“你們究竟對我做了什麼?”君落月隱隱覺著有一絲不對,可他猜不透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他們確實瞞了他許多事,但如何能瞞過他,連紫槐和銀蓮都知道事,為何偏生他卻不知。
“我以為你會問我她是誰。”穆陽溫和一笑,不答反問。
“欲問結果,必知因緣。你既知我的脾氣,又何必多此一問。”他不是不想知道,甚至,他迫不及待想知道她是誰,但是心底卻有個聲音告訴他,不可問、不能問,答案只能由他自己想起,絕不可經他人口。
“墨翎山莊能人眾多,我只是請墨雪派人對你施了祝由術。”
“祝由術?穆陽,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君落月的呼吸略有些急促,他千算萬算,卻沒料到事情會是這樣。他氣急敗壞地朝穆陽吼了句,隨即一掌拍在了身旁的石桌上。若是可以,這一掌他倒是想招呼在穆陽的身上。
“我知道,這事是我做主的,你也不要怪墨雪或是其他人。當時眼瞧著你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就要活不下去了,我看不過眼,才出此下策的。君落月,你的命不是你一個人的,你……罷了,如今她回來了,一切都過去了。”
“你的意思是我還要反過來感激你救我了一命?”君落月的心亂了,什麼行屍走肉、什麼活不下去,這該死的祝由術,讓他忘卻了很多,偏偏又是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東西。
“你放心,我已經讓人捎信給墨雪了,相信她很快就會派人過來。”穆陽上前一步,微嘆著拍了拍君落月的肩頭,卻被他一手拂開。
“她是我的妻,而那個孩子便是……”君落月頗感失落地朝穆陽擺了擺手,轉身進了屋,且隨手關了門。他頭一次感到挫敗,無論以前和穆陽較勁多少次,亦或是輸他多少次,他都雲淡風輕一笑了之,從未像今日這般怨恨自己的無能。竟連自己的妻兒都保護不了,甚至還輕易的忘卻,他緊緊地攥拳隱於衣袖之下,心竟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力。
君小樹呈大字型頗為張揚地躺在榻上,粉嫩的小嘴嘟嘟地吐著泡泡,偶爾還會冒出一兩個讓人聽不懂、屬於他的詞彙。
君落月走至他的面前,凝視許久,恰巧在君小樹翻身的時候瞥見了他脖子間掛著的一個紅繩。他彎腰,小心翼翼地將紅繩繫著東西從他衣服裡取了出來。那是一塊如血一般鮮紅的美玉,而那玉的形狀……他的瞳孔猛地一縮,這形狀不就和那支玉簪上那抹殷紅一模一樣嗎。
心痛蔓延,他的手微微顫抖著替君小樹蓋緊了身上的棉被,隨即腳步沉重地向床邊走去。直到輕柔地握住唐糖瘦削的手腕,他仍止不住的輕顫。
“就算醒來也不忘將那玉簪緊握在手,我卻獨獨將你忘卻。對不起,我想我定是愛你一如我的生命,否則依穆陽的個性,怎麼冒如此之大不違。所以等我回來,等真正的那個我回來。讓我知道,你痛如我痛,百倍千倍。”
唐糖醒來的時候,身邊只有忙碌的銀蓮。只一眼,她便知道自己如今在哪了。
“他在哪……”雙手的痛楚將她的神智喚醒,欲起身,卻因頭暈脫力而在下一刻重新跌回了床上。唐糖艱難的將頭轉向銀蓮,動了動唇,無聲地問道。她覺得自己從未那麼累過,在見到君落月的瞬間,她的心便鬆懈了下來,只想這麼睡下去,不願醒。但是她不能……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