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那條美麗的星河,尚未盈滿的月亮剪碎了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伴著幾許星光,宛如與世隔絕的另一方天地。
撥開草叢,唐糖慢慢地走向了河邊,那歌聲便來自河中央。她放眼望去,見到了一個無比美麗的女子。
女子櫻唇微張,吟著一曲美妙的天籟,長長的青絲覆蓋著半裸的曼妙肌膚,最終在水面上散開,隨著波紋靜靜盪漾。白藕般的修長手臂高舉過頭,掬起一手水中明月,點點晶瑩水珠順著手指縫隙,像鑽石般紛紛灑落。河中金色、紅色的鯉魚圍繞在她的身邊,從水下探出半個腦袋,嘴巴一張一合,也似乎在跟著那天籟合唱。
那雙迷幻的銀眸彷彿是世間最璀璨的寶石,倒映著大自然的美,也將今晚的嫵媚夜色盡收眼底。
唐糖痴痴地望著眼前之景,宛如身處夢境,沒有害怕與惶恐,先前紛繁的思緒反而因為這歌聲而漸漸平靜下來,從心底深處湧起一陣感動,臉上再次溼潤一片。
在那氤氳朦朧中,她看見女子緩緩地將頭轉向她,綻放出一朵比世間任何花兒都要美麗的純潔笑容,笑在唇邊,唇含笑意。玲瓏小巧的耳朵被反射著熠熠銀光的魚鰭所取代,那眸子裡的流光溢彩在見到唐糖的瞬間不減反增,是怎樣的歡喜、怎樣的激動。
唐糖就像被定身了一樣,站在岸邊一動不動,任由那女子向她游來,帶著歡喜的笑,竟無一絲擔憂與害怕。
女子長長的頭髮纏繞在光潔如雪的身上,下身隱沒在水中,竟直直地划水而來,像游魚般毫不費力。
待到那冰涼的指尖觸及滾燙的淚水,唐糖才如電擊般的驚醒,她一個趔趄,便一下子坐在了河岸邊的青草地上。
女子並未上岸,那笑容在瞧見唐糖右手上戴著的月鐲時終是轉化為長久的呆滯。良久,她那玉蔥般的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起唐糖的右手,將戴著月鐲的手腕緊貼在她的臉頰上細細摩挲著,帶著涼意的淚珠便顆顆滾落而下,在水面上漾起一波又一波的漣漪。
『娘……』女子的櫻唇並沒有動一下,但唐糖卻真真切切的聽到了那一聲無比眷戀與悲傷的輕喚。
她低頭,終是看清了女子的下半身,那是一條覆蓋著密密銀鱗的絕美魚尾,加之兩側的魚鰭。鮫人泣珠、珠落玉盤。在她面前的是一位真真正正的鮫女,泣淚成珠,價值連城;膏脂燃燈,萬年不滅;所織鮫綃,輕若鴻羽。
“我聽賣鐲子的人說,這鐲子本來是屬於一鮫女的,怎麼到他手裡的,我也不知道。”見女子執著成這樣,唐糖大抵明白了手中的月鐲於她的意義有多大,她斟酌著還是將實情和盤托出,豈料女子的眼淚卻愈發流得厲害了。
那嚶嚶的泣聲嚇跑了女子周遭的魚群們,晶瑩的淚珠也不如人們傳言的那般化成珍珠,但鮫女確確實實存在,並且就在她眼前,握著她的手,不斷地哭泣。
唐糖不知該如何安慰她,這樣的月色下,在歌聲的指引下,因為月鐲的牽絆,好像冥冥之中老天自有安排,讓她與她相遇,沒有隔閡、沒有戒備。
『娘死了,她化作了天上的雲朵、清晨的朝露、冬日的雪花。我們鮫人死後便再無軀體,隨著風升騰上天,伴著雨落降於海。這月鐲是孃的化身,她死了,鐲子的魂也沒了。我知道,她死了,因為月鐲再也不會回應我了。』鮫女仰起一張美豔動人的傾城容顏,悲傷化作淚水,斷斷續續地向唐糖傾訴著她的痛、失去至親的痛。
“生於海,死於海,這是好事,她不在了,卻又時時刻刻陪伴在你身邊,每一縷吹拂過你髮間的清風,每一天晨曦夕陽的照耀。”唐糖不知自己究竟是怎麼樣,鮫女的痛竟如感同身受般直接傳達到了她的心裡,透過月鐲,亦或是透過她們緊緊相握的雙手。
『你聽到了我的歌聲,你是娘帶來救贖我的人。你叫唐糖,你的靈魂很複雜。娘說,靈魂複雜的人們往往有許多說不盡的往事,唐糖,你也和我一樣有著說不完的悲傷和心痛嗎?』鮫女說完,又自顧自地開始了低低的歌唱。
唐糖微怔,她沒想到鮫女能看穿她本身最大的秘密,那個秘密她不欲對任何人說起,包括君落月,但是眼前的她卻一眼看穿了。是呵,說不盡的往事,一魂兩世,怎教她說得盡。只是,她又隱隱覺得好奇,那問題困擾著她,卻不允許自己打斷那不似人間的美妙。待歌聲暫歇,她才得空問道:“鮫人一族理應生活在海里,你為何會出現在遠離大海的這裡?”
『鮫人一族隱居深海,從不見生人、也怕見生人,他們貪圖我們鮫女的美貌,渴望得到我們的明珠,嗜我們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