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到了城南,抬頭望天已是日上三竿。欒哥兒看看周圍,便見一眾人都往一地兒趕去,不由好奇拉了一個路人道:“大叔,學生這廂有禮了。不知前頭兒何事這般熱鬧?”
那人見是個青年生員,便回了禮道:“今日說是甚麼神仙生日,好些人趕著燒香呢。”
欒哥兒又道:“前頭便有座寶剎不成?”
“小哥兒若是有那興頭兒,看看也無妨。”那人答了,躬身做禮也就去了。
欒哥兒本就無事,見眾人皆往那裡去。又見不少青年子弟華服少年皆在其間,這便也來了興致,提步隨了人流往前。
遠遠便望見個道觀,結綵寶幡,過街榜棚。須臾至山門前下馬,睜眼觀看,果然好座道觀。但見:
青松林林,翠柏森森,悠然仙山氣派。香菸嫋嫋,繁花燦燦,逍遙神明風光。燦釘朱戶,碧橋低影軒官;翠瓦玲簷,繡幙一展寶檻。七間大殿,高懸敕額金書;兩廡長廊,彩繪諸天神將。三天門外,玄武朱雀祥瑞;左右階前,青龍白虎猛勇。八寶殿上,侍立長生玉女;九龍床中,坐著個不壞金身。寶鍾撞響,三千俗世盡皈依;玉磬鳴時,永珍森羅皆拱極。朝天閣上,天風吹下步虛聲;演法壇中,夜月常聞仙佩響。自此便為真紫府,更於何處覓蓬萊?
欒哥兒自由那正門而入,抬頭便見一座流星門,門上七尺高一個硃紅牌架,列著兩行門對。過得山門便是寶殿,殿上懸了二十四字齋題,大書著:“靈寶答天謝地,報國酬恩,九轉玉樞,酬盟寄名,吉祥普滿齋壇。”兩邊一聯:
先天立極,仰大道之巍巍,庸申至悃;
昊帝尊居,鑑清修之翼翼,上報洪恩。
欒哥兒正看著,便見殿內壇中香案前,有一小童捧盆伺候香客盥手,壇前鋪了大紅墊靠供香客排跪上香。欒哥兒也就跟著行禮叩壇畢,只見個道長自後首出來了。但見那道人頭戴玉環九陽雷巾,身披天青二十八宿大袖鶴氅,腰繫絲帶,氣度慨然不同尋常小道。這道人入了大殿,一不進香二不鳴鐘,既不看周圍香客,也不與其餘道人言語,只管將眼兒盯著那欒哥兒一笑。
欒哥兒見與他四目相望,心下一動便起身過來行禮:“道長有禮了。”
那道人還了一禮:“這位小哥兒有禮。”
欒哥兒抬頭看著他道:“不知道長有何見教?”
“卻是不知小哥兒有何要問?”那道人微微一笑,捻著幾縷鬍鬚。
欒哥兒便道:“我倒是不曾有何要問的。”
“那便是有所求了?”
“晚生也無所求。”
“既然小哥兒無事要問,亦無事要求,何故來此處?”那道人含笑低語,那聲兒悠悠盪盪,在這人聲鼎沸的大殿裡說不出的飄忽。
欒哥兒嘆口氣:“實不相瞞,道長,學生心中正是一事不明,正暗自煩惱呢。”
那道人呵呵一笑,伸手一展:“此處人多眼雜,且在仙師眼目下,小哥兒不妨移步。”
欒哥兒這便隨了他到後面廂房,道長叫了小童上茶。欒哥兒喝了一口方道:“道長有所不知,今日學生到此處,原是恩科方畢候著發榜。心裡惴惴不安,不知不覺便到了此處。”
那道人凝神端詳他眼目,又細細看了他通身方道:“小哥兒嘴上說的只怕不是心上記掛的吧。”
欒哥兒這就愣了,合上扇子道:“這便是真神仙了!”說著便要拜他。
道人伸手一託:“小哥兒多禮了。觀小哥兒面相,可謂富貴之格,此番恩科便如探囊取物,隨不至高中魁首,卻也是所求有應的。”
欒哥兒忙道:“多謝道長貴言。”
那道人摸著鬍子又笑道:“但小哥兒心中想的,便是不易了。”
欒哥兒一愣:“我心中想的?這…”便不由移開眼神嘆了口氣。
那道人 眼睛一轉道:“小哥兒心中想的,便是個人吧。”
欒哥兒一愣方道:“正是。”
“這人令小哥兒牽腸掛肚茶飯不思,只可惜…”道人笑了一笑,便打住不說了。
欒哥兒忙的打個躬:“道長便是活仙人,萬望指點迷津。”
那道人扶了他手道:“你與那人總是有情緣,不然也不會遇著的了。”
“我與他…當真有緣?”欒哥兒不由一喜。
那道人一挑眉頭道:“千真萬確,奈何…小哥兒,有的事兒便是真假虛實,不可強求啊。”
欒哥兒便又怔住:“這便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