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死就慢點吃。”荊涼夏坐在朱掌櫃對面,一字一句地說著。
朱掌櫃聽言,只是抬眼用餘光瞄了一眼荊涼夏,見荊涼夏依然冷冰冰地看著自己,他忽然菜黃的面上一紅,放下手中的碗,沉聲道:“我沒用。”
“你什麼時候有用過?”齊燕在一旁抱臂,好笑道。
“我對不起爹交予我的事情,若不是我貪戀凡世金錢,早就將你們送往崑崙仙山了,也沒有那麼多事情發生了,我聽說了,玉屏兒她……”朱掌櫃說著說著,頓了一下,仰頭眺眼,看向齊燕。
齊燕搖搖頭,無奈之色顯上面頰,她示意荊涼夏再給朱掌櫃拿幾個饅頭,荊涼夏點點頭,起身便從蒸籠裡挑了兩個格外大的饅頭,塞在朱掌櫃手中。
朱掌櫃一見這白麵饅頭,兩眼放光像餓狼撲羊般的張口便咬,大口咀嚼起來,他一邊嚥著饅頭,一邊道:”你的畫丟了,對嗎?”
荊涼夏見朱掌櫃直截了當地問道,不免有些驚訝,她躊躇片刻,點點頭道:“齊燕與你說的?”
“你不愧是臥榻圖,成日裡不知道在夢些什麼,你如果不醒來,倒省了別人的一樁事。”朱掌櫃忽然抬眼瞪了荊涼夏一眼,荊涼夏見狀,不由地顰眉撅嘴,這朱掌櫃什麼時候有這麼大脾氣,敢和從前自己視若珍寶的畫如此說話了。
朱掌櫃塞完第二個饅頭,慢慢地喝了一口水,待他思慮了片刻,須臾,他沉聲道:“若是有人心甘情願用心頭血作墨,再為你畫上一幅,你便又可以重生。”
“再畫一幅?”齊燕聽聞,也是一愣,她不再懶散地靠著門框,快步走來,擠在荊涼夏旁邊,急急問道:“可是再畫一幅,那還是涼夏自己嗎?”
“當然不是,那就是另一個人了。”朱掌櫃擺擺手,“畫師作畫,以心愛女子為像,畫出你們,你們是你們,她們是她們,除了樣貌和性情,毫無關聯。同樣,若是以涼夏的模樣再作一幅,那涼夏可就不是現在的涼夏了,她不會有現在的記憶。”
荊涼夏聽完,心底若巨石沉塘,她看了一眼齊燕,不再說話。
“你可還記得與我住在一條亂巷的那個孩子嗎?”朱掌櫃忽然問道。
孩子?
荊涼夏不由地回想一番,記得那日她看到那個孩子手中拿著沈碧匙的荷包,從自己身邊匆匆跑過,把自己引去了那條亂巷,見到了朱掌櫃。當時那枚荷包被自己要了回來,現在也不知被自己扔在了何處。
見朱掌櫃如此詢問,荊涼夏似乎想到了什麼,她試探著問道:“那個孩子有問題?”
“自從那日你找到我之後,他就不見了,當時我也覺得奇怪呢,後來他那垂死的爺爺忽然跟我說,說他的孫子將一幅畫卷交給了一名公子之後,他的孫子就去過好日子了。”朱掌櫃若有所思。
“什麼?公子?”荊涼夏大驚,聯想起沈碧匙的那枚荷包,再與朱掌櫃的言辭羅列於一起,細細思索,難道沈碧匙背後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是太子和太子妃,而是另有其人?
沈碧匙將畫卷交予那個孩子,而那個孩子又將畫卷交予一個公子……
越是往深處想,越是覺得有種莫名的驚恐,荊涼夏有些擔憂地看著齊燕,見齊燕也是一番深思的表情,二人相視一眼,將這些天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朱掌櫃。
待說到玉屏兒原本已經快變得透明的手指,又恢復了常態,朱掌櫃忽然眼中精光一閃。荊涼夏捕捉到朱掌櫃的小細節,立刻追問道:“你是不是知道為什麼玉姐姐又恢復了原本的樣子?可是她說過,她的畫卷,已經回不去了。”
朱掌櫃抬手摸了摸面黃肌瘦的臉,嚥了口口水,精亮的眼睛沒有了生意人的那番精明,反倒像另一個人似的,正襟危坐在面前,淡淡開口道:“我知道為什麼,但是我不能說,倘若我確定了她是用了那種禁術,我會告訴你們的。”
齊燕和荊涼夏原本指望朱掌櫃吐露一些實情,卻不想朱掌櫃鐵封般的嘴,硬是不肯說出來。
“不過眼下要緊的是找到你的畫卷,我明日會去街上打探那個孩子。”朱掌櫃摸了摸肚子,似乎還沉浸在剛才兩個饅頭的香味中,意猶未盡,“倘若有人願意為你作畫,我倒是想看看,誰會那麼無私。”
朱掌櫃忽然探了半個身子,意味深長地看著荊涼夏。
荊涼夏被他這麼一瞧,往後一仰,重重靠在椅背上,疑惑地看著朱掌櫃。
“嚇什麼,你們本就是被畫出來的,有什麼好怕的。”朱掌櫃挪回身子,癱軟在椅子中,一條腿懶洋洋地搭在另一條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