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蝗蟲,地龍翻身接連來襲。
明明這是一個國力衰亡的時刻,誰知道一轉眼,僅僅過了一個冬天,我大漢就顯得朝氣蓬勃,往日的那些苦楚似乎一瞬間都不見了,真是怪哉。”
籍福笑道:“自從主父偃與阿嬌貴人為敵之後,老夫就退隱山林,不問世事,卻不小心將自己放在了一個局外人的立場上,因此,對這些變化看的清楚一些。”
聶壹拱手道:“敢問是何原因?”
籍福指著身後的村莊道:“以這座小小的村寨為例,老夫初來之時,村子中只有丁口兩百三十八人,第二年的時候,遷徙來了八十六名野民,第三年的時候,就已經有了五百餘人。
我朝大軍征戰在外,錢糧之屬靡費無有盡頭,然而,此時此刻,百姓承擔的賦稅並未增加,反而有所減少,於是,這五百人得以溫飽。
再者,我朝大軍在外征戰,帶回來的牛羊奴隸無數,即便是這小小的村莊,也得到朝廷下發的耕牛十頭,羊百隻,新式的元朔犁三架。
來年,有了這些耕作利器,這座村莊開墾出來的荒地足足有上千畝,僅僅一季半的收穫,就足以比擬往年三倍不止。
先生可知這意味著什麼?”
不等聶壹回答,籍福又道:“這意味著戰爭從未真正將負擔壓在百姓頭上,吃苦的是陛下,是百官,是勳貴,是商賈,是富戶。
如此一來陛下雖然好戰,卻從未傷及根本,甚至在有意無意的加強根基。
因此,一旦戰爭結束,那些原本應該用在戰陣上的物資,錢糧,牲畜一瞬間迴歸了它本來應該待的位置,海量的金錢,海量的物資,海量的大漢將士一瞬間迴歸,我大漢焉能不富?
這些還不算什麼,最重要的是陛下從這件事上品嚐到了甜頭,日後即便再有徵伐,他還是不會動用國本與匈奴爭雄,而且,以老夫看來,匈奴也失去了跟我大漢爭雄的資本。”
聶壹感嘆一聲道:“高論,高論啊,鄉野間自有大賢生,古人誠不我欺也。”
籍福苦笑一聲道:“當年我獻計於魏其侯,遠劉武近先帝,魏其侯從之,深受先帝信賴,先帝駕崩,我獻計魏其侯辭相,魏其侯不聽,導致全家死難。
老夫託庇於武安侯田蚡門下,獻計武安侯,取太尉,辭丞相,武安侯聽之,平安八載,武安侯不悅於陛下,我獻計武安侯辭相,武安侯不聽,死於任上,再無遺德眷顧子孫,武安侯敗亡。
主父偃極力招攬老夫為其門下走狗,老夫從之,獻計《推恩令》主父偃從之,繼而一年四遷。
主父偃交惡阿嬌貴人失去了雙耳,老夫極力勸諫主父偃忘記仇恨向阿嬌貴人認錯,雖負荊請罪也需忍耐,主父偃不從,繼而破鼓萬人捶,死於街巷之中……
老夫不過一介謀主,生無權柄,卻要為自己昔日之策填命,真正的是死得其所啊。”
聶壹瞅著已經完全落進長安城的太陽嘆息一聲道:“你之死因並非因為你的那些奇謀妙計。”
籍福認真的瞅了聶壹一眼道:“哦?我能知道是什麼事情嗎?”
聶壹抽出刀子橫在膝前道:“竇文娘先生還記得嗎?”
籍福呆滯了片刻,垂下頭道:“她去了來氏為妾……”
聶壹提刀站起身道:“她曾經託庇與你,你將她獻給了來氏,從而獲得了進入武安侯門下的機會。”
籍福無視聶壹手中的長刀喃喃自語道:“來氏滿門被誅殺了啊……”
聶壹冷笑道:“竇文娘自戕於來府,如今,文孃的女兒已經長大成人,又到了婚配的時候,夫家是大漢國數一數二的乾淨人家,我等文娘故人以為,不能有半點的瑕疵,你死了,世上再無竇嬰子孫,只有一個絕色小佳人——紅袖!”
籍福抬頭看著快要落下的鋼刀低聲道:“替我送份大禮!”
話音剛落,脖頸間血光暴起,一顆人頭歪了歪,然後就從肩膀上落下,骨碌了兩下,一雙眼睛正好看到天邊的最後一絲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