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黑色的蜈蚣從織孃的髮髻裡鑽出來,對著雲琅扭動兩下身體,就立刻鑽進織娘破舊的衣衫裡。
鐵匠還在,卻沒了所有的傢伙事,諾大的鐵匠鋪子裡空蕩蕩的。
太宰見雲琅在看他,就沒好氣的道:“你用的就是人家的東西,將來記得還給人家。”
“那些麻布跟綢緞也是?”
太宰嘆口氣道:“不從這裡拿,你以為我能去哪裡拿?很多東西都腐朽了,能用的不多,與其白白腐朽,不如拿出來用一下。”
雲琅環顧四周,在搖曳的火光下,映照在他們臉龐上的光線明滅不定,每一個雕塑似乎都有了活的表情,或者歡喜,或者悲苦,或者興奮,或者沮喪……
一具乞丐的雕塑因為躺在地上,被地下水浸泡了的時間太久,半個身體已經風化了,支撐他身體的並非是白骨,而是一些竹篾……
不論地面上的世界變成了什麼樣子,是否已經改朝換代,這並不重要,至少,這裡依舊是大秦世界。
一個酒肆裡面有一些長條凳,其中一張長條凳子上的灰塵格外的少,上面有一個明顯的屁股印子。
雲琅來到那張凳子上,坐在上面,將雙手放在桌子上,笑眯眯的看著太宰道:“你很喜歡坐在這裡?”
太宰點點頭,熟練的從櫥櫃裡面掏出一壺酒,一個黑陶酒碗,給雲琅倒了一碗酒,自己就著罐子喝了一大口酒道:“在這裡時間長了,就覺得自己該是他們其中的一員。”
太宰的酒一般都不是什麼好酒,這東西對他來說,不過是一個發洩情緒的媒介。
雲琅完全能想象的出來,太宰一個人坐在這裡的時候有多麼的寂寞。喝完酒,雲琅就穿過集市,在距離集市一箭之遙的地方有一座城池名曰——咸陽!
這座城可不是秦胡亥胡亂湊合出來的假貨,而是一座真正的城池。
高大的城牆將諾大的峽谷從中截斷,麻條石砌造出來的城牆一直延伸到峽谷上方,與黑漆漆的頂棚混為一體。
城牆的正中間有一座高大的城門,兩個堪比城牆一般高的持戈武士守在城門邊上,雲琅看不清他們的眉目,只能感受他們帶來的強烈的壓抑感。
“始皇帝一統六國之後,徵天下富戶十二萬徙居咸陽,收天下金鐵鑄造十二金人,自以為天下從此平安無事,誰能想到,陳勝吳廣之輩,僅靠竹竿,木矛就能讓鋼鐵大秦轟然倒地。
如今,十二萬戶富戶早就灰飛煙滅,唯有十二金人依舊守在這裡,然而,大秦何在?”
雲琅仰著頭看這兩個金人,很快他就得出了一個結論,一具金人最多隻有一百噸左右的重,十二金人合起來也不過一千兩百噸重,他不稀奇在大秦時代,他們就有幾千噸的金鐵,他只是懷疑這十二座一百噸重的金人是如何被他們安置在這裡的。
或者說,他們是憑藉什麼工具,讓一百噸重的金人移動!
走近城牆,雲琅才發現這十二個金人鑄造的非常差勁,而且,也僅僅是有一個人形罷了,或者說,他們就是一塊金鐵,被工匠用一鍋鍋的銅水,鐵水一層層混合澆築起來的。
假如雲琅能弄倒這具金人,想必,金人一定會被摔的四分五裂。
雲琅敲敲鎧甲,發出梆梆的聲響。
太宰瞅瞅雲琅道:“你不會以為這是王翦上將軍的屍骨吧?”
雲琅搖搖頭道:“我只是想確定一下。”
“有陪葬的人俑,不過啊,不會是王翦上將軍,也不會是楊端和,蒙驁,王賁他們。”
雲琅笑道:“李斯趙高不可能,會是誰呢?”
太宰瞅著雲琅道:“六國美女兩百四十名,再加上我大秦美女三十六人,以及六十一名樂工!”
“沒有宦官?”雲琅帶著譏誚之意問道。
太宰用手指著不遠處提著燈籠的人俑道:“章臺宮裡的兩百一十一名宦官盡在此地……”
雲琅默然。
越過王翦的鎧甲人俑,雲琅眼前豁然開朗。
一條洶湧的河水阻擋住了去路。
太宰邁過黃河,小心地避開函谷關,回頭對雲琅道:“下腳小心些,莫要碰壞了箭樓。”
雲琅掃視了一眼腳下的山川地理模型道:“比例不對,黃河,渭水之間的間距不對,華山上的蓮花峰被弄成了一個蘑菇,始皇帝難道就不能找幾個好點的工匠來做這東西嗎?
另外,我還以為河流湖泊裡流淌的都該是水銀才對,怎麼會是水?這會導致陵墓潮溼,不利於屍體的養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