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意思再明白不過,她每天累死累活的,可不是為了給安保良養小妾和庶出子女的。安保良的臉色有些不好看,沉默地往外去了。餘下安老太和安怡面對面坐著,誰也不說話。
片刻後,安老太才道:“你都聽說了?”
安怡點頭,卻不答話。
“你放心。”安老太有些不高興的皺起了眉頭,姑娘大了,不比小時候好拿捏,何況這家裡的經濟差不多就靠安怡撐起來。近年來安怡學醫,做生意,越見沉穩大氣,已是差不多可以作得這個家的一半主,心氣是養大了,不然換了別家,誰敢因為這種事生氣?安老太是真盼望著這家裡多添個孩子,總不能為了安怡生氣就讓吉利不要生,更何況說起這事兒,還算安怡欠了吉利的。
放心?放什麼心呢?話沒說清楚,那就是敷衍。安怡看著安老太認真道:“我自然是放心的,嫡庶有別,不管是男是女,賤妾所出的如何比得過嫡長子?不過就是多雙筷子而已。是不是?老太太?”
安老太是個強硬性子,覺著自己本來就沒錯,只不過為了和氣,也因為看安怡辛苦才伏低做小地安撫她這個小輩,怎地安怡還這樣咄咄逼人?實在是太不懂事了些。當下沉了臉道:“你母親進門多年就生了你們姐弟二人,難道你忍心將來你弟弟一個人支撐門戶?不拘城裡鄉下,什麼人家最硬氣?兄弟姊妹多的人家最硬氣!就是打架也圖個人多熱鬧!我倒是想再要個嫡出的孫子呢,但也要你娘生得出來才行!”
所以這不是安保良的錯,而是薛氏的錯,如果薛氏是個能生的,生了一窩孩子,誰還操那個閒心?安怡如果懂事,就該為了她親孃忍氣吞聲才是,不然鬧起來還是薛氏難受沒臉。但安怡不管這個,安愉差不多是她一手帶大的,二人年紀懸殊大,那孩子粉嫩可愛,她真心疼他,不樂意他多個威脅,當下就道:“他有我呢。”
安老太閒閒地瞥了安怡一眼,一笑。從前的事情不好提,有傷安家的名聲,但並不代表她就沒辦法收拾安怡。
安怡被笑得沒脾氣,總覺得安老太就在那等著她這句話。
果然安老太慢吞吞喝了口茶才道:“別不懂事了,你是女子,總是要嫁人的,嫁了人就是別人家的人了,丈夫和孩子才是你最親近的人。這世道呢,我不說你也知道,女人出嫁後哪怕就是往孃家多跑幾趟也會被挑剔。”
接下來就該說她的終身大事了,安怡心裡有數,不慌不忙地接招,抽出帕子捂住眼睛委屈地哭道:“我知道,祖母從來就嫌我是個女孩子,不能支撐門戶。家裡的日子才好過些就想趕我出門了,我得有多不招人喜歡啊。”不就是蓋大帽子或是圍魏救趙麼?她也會。她就暗指老太太早年窮的時候要靠著她所以不說要她嫁人,等著她拼死拼活地把日子掙好過了,就想把她趕出去了,看老太太怎麼接她這個話頭!反正她就是不想嫁人。
安老太有些愣神,隨即怒了,抓起放在身邊的花椒木柺杖就要往安怡身上招呼:“打死你這個臭丫頭!你這是想氣死我呢!你去,你去,要嫁誰都把你的鋪子莊子全部帶走,好了吧?”
安怡見她氣得老臉都紫了,也不想她氣出個好歹來,一把抓住她的柺杖道:“不好,我要留著給我們安愉長大讀書娶妻的。”見安老太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些,又扮委屈:“祖母這花椒木柺杖還是孫女兒聽說花椒木能行氣活血,對老年人手腳麻木、氣血不暢療效很好才辛苦託人尋來給您的呢,如今您倒是手腳不麻了,卻忍心拿它打我?”
安老太焉能不知安怡在耍手段?瞪著她不說話,好半天才嘆了口氣,服軟道:“罷了,不說這個了,咱祖孫倆好好說兩句話交個底。”
安怡順勢扶她坐下:“您說。”
安老太道:“我和你爹年紀大了,毛毛卻才這麼大,咱家人口太單薄啦……”見安怡心不在焉地聽著並不答話,只得直奔主題:“這樣說吧,你姨娘肚子裡的孩子也是我的親孫子,難不成我不要他?”
安怡還是不說話。
安老太只好又苦口婆心地勸:“好歹是條性命,若是個男孩子呢,將來好給毛毛做臂膀,嫡庶有別,長幼有序,他怎麼都越不過毛毛去。將來啊,你掙下的這份家業想給誰就給誰,我和你爹也沒臉多嘴。”
話說到這個份上,安怡也就不再鬧了,嚴肅地道:“祖母說得對,好歹是條命,我不會做缺德損福之事,但該說明白的還得說明白,別叫有的人放著好日子不過,起來興風作浪,人要積德惜福才好,不然可都是活該。”吉利要是敢趁機興風作浪,那也別怪她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