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行解除了取款限額?不是真的吧?”
“怎麼不是真的?”
“孫家的錢都取出來了,連老婆本——”
二大媽還是站在她家裡的門檻上,神神秘秘的伸出兩根手指頭:“足足有兩萬塊錢呢,平常真沒看出來,他們家這麼有錢!”
“老紀啊,你還在那等什麼呢?快去取錢啊!”
老紀的媳婦從家裡跑出來,拽著老紀的耳朵就往家跑,邊跑邊唸叨著:“銀行的錢都是有數的,這放開了取款,去晚了還不得被人把錢取乾淨了?”
“快走快走,去跟你爹說,棺材本就別存著了。再放銀行裡,以後說不定兩個骨灰盒都買不起了!”
老紀媳婦雖然只是隨口一說,但是大概連她自己也沒想過,未來真的會有那麼一天,人連死都要死不起的時候吧……
交通銀行在中國可是老字號了,最早在新中國還沒有成立的時候,就已經是全國有數的大經濟體。到了新中國建立,幾十年發展下來,什麼風雨沒有見過?
這兩年改革開放之後,怪事兒簡直比天上的星星還多。還有人拿著民國時期的存單,要當今的銀行兌付八百萬美元的黃金儲蓄——這不成了拿著前朝的劍,來斬本朝的官了麼?
這還只是一個笑話而已,有的事情就讓人很笑不出來了。
比如說靜安營業部就抓到一個倒賣國庫券的工人趙德榮,以100:71的價格從普通人手裡收購國庫券,結果被當場定了一個投機倒把。
然而同人不同命,另一個叫楊懷定的人,從合肥吃進了十萬國庫券,轉手倒到魔都。就憑藉這樣的手法,一個月時間就成了“楊百萬”。
這一年的秋天,楊懷定認識了一個叫做管金生的人。人如其名,管金生和楊懷定憑藉敏銳的金融嗅覺,完成了屬於他們自己的、驚險而又豐厚的原始積累。
在這個時代的大舞臺上,一些人的命運就這麼神奇的宛如童話世界一般。
在1988年11月的這一天,魔都交通銀行的櫃員們可以負責任的說,這次擠兌風浪是他們職業生涯中僅見的驚險場面了。
揮舞著存摺的儲戶在銀行大門前一直排到街口,人們瘋狂的拍打著營業廳的大門,將手從每一個能找到的縫隙裡伸進櫃檯。甚至有些人乾脆把存摺扔進櫃檯,呼喊著再被人給擠出人群,站在空曠的馬路上絕望的嚎啕大哭。
失控的人群,絕望的表情和焦急的等待,這座往裡日安詳而富裕的城市,此時被一股巨大的低氣壓所籠罩。在每一個人的臉上,唯一的表情便是焦急。
焦急的取錢,焦急的衝刺,焦急的購買一切目之所及的商品。
沒有人去深思放開取款限制背後的原因,在搶購風潮起來之後,理智早就已經遠離了人群。
魔都市府的大樓裡,頂層辦公室。前經委副主任在調任到魔都擔任二把手以來,這裡是他經常過來彙報工作的地方。
“下面那位欽差,最近鬧得有些大啊。我說領導,咱們真的不管一管,就讓他這麼胡鬧下去?”
“管?當然要管。”
站在窗前的人扶了扶臉上的方框眼鏡,露出和藹的笑容:“不過不是現在管,我們手上還有底牌,可以讓他先鬧一鬧嘛。只要不出格,真理總要由事實來做出腳註的。”
“可是——”
“放心吧,這邊他鬧得時間越長,咱們到時候出手的本錢越厚嘛。”
“好,那我先去做準備。”
……
包秘書這兩天確實是意氣風發,體會到了過往從來沒有體會到的權力的味道。
他雖然級別和位置絕對能算的上是前途無量,但真正掌握權力的時候卻很少。給人做秘書的,大多數時候反而是要為別人服務,工作更是很少有自己能做主的時候。
但是在魔都,他卻體會到了這種對人頤指氣使的感覺。
真的是——太爽了啊!
“沙啟仁副部長,這就是你們的宣傳水平?”
在官場上直接稱呼對方的名字和副職官職,可以說是非常不滿意的表現了。
沙啟仁雖然冷著臉,但到底沒有對包秘書的話進行反駁。宣傳部三個副部長,正部長的級別大可不鳥包秘書,但總要推出一個頂雷的。他這個最弱勢的副部長,結果就成了背炸藥包的。
命運既然無法反抗,那就只能自我安慰了。沙啟仁表面上雖然對包秘書百依百順,工作的積極性卻實在是說不上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