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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我不會因為一個男生外在形象好而就絕對不反感他,也不會因為男生外在形象不好就絕對反感他,因為我看重一個人的精神世界。我也渴望自己的精神世界被人關注,被人理解,被人欣賞……但是,讓我失望乃至絕望的是,連我自己都不能真正瞭解並欣賞我自己的精神世界,我又如何期望別人來了解我,欣賞我呢?難道我對知音人走進我靈魂世界的渴求,就是渴求別人能走進我為自己所編織的一個幻境嗎?我讓別人走進一個有關於我的幻境,還要努力尋求讓人相信,那就是真實的我嗎?”

她有些悲哀地搖頭,又說:“我們在理性上抨擊歷史領域的謊言,又恨惡那些不知廉恥的意識形態謊言……我們高高在上的抨擊別人習慣謊言,可是我們自己呢,假如真相讓我們丟臉,假如真相讓我們遭受很多損失,我們還能夠比別人更有勇氣面對真相嗎?到此,我又不得不問,我們求真的勇氣到底是應該指向他人,還是指向我們自己?如果我們自己都沒有足夠求真的勇氣,我們又如何有資格去指責別人撒謊成性呢?”

她不等他做出什麼反應,便望向夜空那般蒼涼地說:

“……說說關於我們心中的社會理想……我不光想說我們都有的自由社會的理想,還想說說作為人的我們……我一直想問……”她望著腳下的石梯不說話了,彷彿是不忍說出下面的那些話來。那時,經受了震盪的餘喬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彼此都沉默了好一會兒,她才又抬起頭來望向夜空說出話來。

“其實,我不止一次在心裡問:這個世界真的有完全為社會理想而苦的人嗎?這個世界真的有純粹為形而上問題而苦甚至為之而死的人嗎?……或者換個問題吧:這個世界真的有完全為別人的苦難而受苦的人嗎?……就是我們,是我們,我們真的是那些為社會之欠缺而苦,甚至願意為它而死的青年嗎?……如果是,那麼我們是出於怎樣的情感願意捨己呢?……真的是因為我們對民眾的愛嗎?我們真的愛天下眾人嗎?又或者,我們真的愛‘真理’嗎,甚至願意為‘真理’而死嗎?”

終於說出這些問題時,她的雙眼暗淡無光。她見自己的話只換得他的沉默,便苦笑著問:“難道,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嗎?或許你就是真正的思想者,你內心的感情也是真摯的,你內心沒有困惑和折磨,不像我,我的內心充滿了雜質……”

“不……”

他終於開口,卻只有簡短的一個字。他雖然感到無話可說,卻並不是像她以為的那樣是完全沒有聽懂她的話。事實上,他完全聽懂了她的意思。她的感受和困惑,他並不陌生。他自己也時常有那樣折磨人的體驗和困惑。在他此刻的感受裡,他對她的理解雖然拉近了他們作為孤苦困惑的個人的距離,卻又拉遠了他們作為有共同社會理想的“聲氣相求”的知音的距離。他卻不能對她任何一個疑問做出問答。如果他對之肯定,那也不過是在迴避和掩蓋自己曾有過的困惑而已;如果對之否定,那麼他和她都有失去他們彼此都有的精神信仰的危險,那無異於要走向某種讓他們都難以承受的精神自殺!所以,他只隱忍地迴避這些問題。 txt小說上傳分享

第十五章 晚幻(5)

5

“你問的這些問題都太尖銳了,太讓人覺得費解了……”

他本來要說“殘酷”二字,不過最終將之替換成了“費解”。

“我們也說說別人吧,比較實際和具體……”他只能勉強地做平穩的呼吸。他準備著要對她提喬震南和張文含以及徐懷樂。可是她卻先打斷他,並有些可憐地請求道:“我能抓住你的手嗎?”

餘喬震顫了一下,便緩緩伸出自己的手去。她歉意般地向他笑笑,便去拉了他的手。奇怪的是,這次他碰觸到她冰涼的手之後,竟是不可思議地平靜,還可以開始有條有理地傾說自己與喬教授兩次交鋒的經歷,而她也很認真地聽他的每一句話。一開始,他彷彿渾然忘記了他和她的性別之分,只能感受到作為彼此有相通思想和相關諸多體會的青年人在情感和理性上的那些困惑,還有從親密接觸的手中所傳遞出的,對有相似處境的彼此的理解和同情。

“我先從張文含那裡說起……高中時我很喜歡他的文字,也曾幼稚地把他當成偶像崇拜。上大學後,徐懷樂、還有其他知識分子尤其是國外的知識分子點醒了我。從此我開始關注那個特殊年代,開始為從那個年代走出的人重新定位。張文含年輕時隨意亂寫了一些大而無當的御用批判文字,不管他是接受命令還是自願的,我對他反正很牴觸,很反感。無論他今天在公眾場合怎麼為自己的無辜辯護,我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