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老人。他野獸一樣踞坐在那裡,已經沉默了許久。阿蘇勒已經哭啞了嗓子,他不記得自己哭了多久,也不記得老人那樣發瘋地跑了多久。現在這裡如此的安靜,像是什麼都不曾發生一樣。
他有些懷疑老人死了,因為他安靜得像石頭。
忽然凌厲的目光落到了他的頭頂,老人扭頭低視下來。
這是阿蘇勒第一次聽見他說話,像是很多年不曾和人說話了,他的聲音怪異走調,卻異常的威嚴。
“你的姓氏……是帕蘇爾?呂氏帕蘇爾家。”
阿蘇勒點了點頭:“是。”
他看見老人笑了。那是一種徹骨哀傷的笑,他回覆成一個完完全全的人,眼神悲憫得像是草原上那些即將死去的老牧人。
他捂著心口的傷,晃了晃,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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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青銅之血十一(1)
老人斜斜地倚在一個石隙中,望著洞頂的那些壁畫。他醒了過來,像是換了一個人,沉默而堅硬。
“你這麼看了我很久了,還要看到什麼時候?”
他嘶啞地問,目光冰冷地望著外面。沒有人回答,過了一會兒,一棵石筍後面伸出一隻
小手。幾個圓圓的烤饢滾了過來,在離老人不遠的地方停住。
老人看著那幾個饢,靜了一會兒,嘴角浮起一絲冷淡的笑容。他用腳把饢踢了踢:“我不吃,你出來,我傷不到你。”
又過了一會兒,阿蘇勒試探著從石筍後挪了出來,他的神色是警惕的,在遠遠的地方貼在石筍邊,只露了半張臉。
老人和孩子對視了一眼,阿蘇勒畏縮著移開了目光。他還是害怕,儘管他知道老人此時傷不到他。那天之後,老人做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他用雙腕上細細的鐵鏈一重一重地鎖住了自己。阿蘇勒本以為這是他的詭計,可是老人清清楚楚地鎖死了自己之後,就再也沒有走出那個石隙。他有時候吃兩個饢,但是他漸漸地消瘦起來,蒼白的面板上最後一絲血色也沒有了,他像是一具蒙著皮的骷髏,只剩那對眼睛,還是亮得令人畏懼。
“你幾歲了?”老人低低的聲音傳來。
“十歲。”
“你叫什麼?”
“阿蘇勒……”
“長生?是個好名字……你父親呢?他叫什麼?”
“阿爸叫……郭勒爾。”
“郭勒爾?”老人低聲地笑,“原來他還沒有死。”
阿蘇勒打了個寒噤,他猶豫了一下:“爺爺和我阿爸……有仇麼?是我阿爸把你關在這裡的?”
“有仇?”老人沉默了一下,默默地看著頭頂的黑暗,“我很痛恨他,但是他也很恨我。草原上的人和人,有誰能是三代的好朋友?最後,還不是都變成了仇人?”
沉默了一會兒,老人低頭看著阿蘇勒:“害怕麼?”
阿蘇勒點了點頭。
“我不想殺你。我只是想殺一個東西……隨便什麼東西。”老人說得很輕,“不過現在我不會殺你。”
“為什麼……不殺我?”
“因為你姓帕蘇爾,你身上流著劍齒豹家族青銅色的血。”老人冷冷地看著他,“雖然你是一個膽小的孩子。”
他的眼神壓得阿蘇勒喘息不過來,過了一會兒,他才大著膽子問:“爺爺,真的沒有路出去麼?”
“你去看了那條河的源頭吧?那條河從一個地下的潭水裡面湧出來,你就是從裡面被衝出來的,那條路你走不通了。不過那一邊,”老人指著另一邊黝黑遙遠的陰影,“有個門,本來是惟一的出口。不過把我封進來的時候,他們已經廢掉了鎖,用銅水封住了門。”
“你出不去的。”他沉默了一會兒,低眼看著阿蘇勒,“不過早晚你要來這裡的,青銅的血啊,每個人都該死在這裡,如果你沒有幸運地死在戰場上。你可以過去那邊看一看,看見那邊的骨頭的時候,你要記得向他們行禮,這些都是你們呂氏帕蘇爾家的英雄。”
阿蘇勒猛地睜開眼睛。
依舊是噩夢。這些天他開始夢到這個怪異的老人,夢見他是青銅色鎧甲的武士,他在最高的山坡上放聲咆哮,在霧氣中,和他一樣青銅色的軍隊悄無聲息地走來。
他努力摩擦著自己的臉,想讓自己趕快清醒過來。他的手指甲長了,無意中擦在臉上有些劃痛。他聽不見什麼水聲,還是枯水的季節,寂靜讓人心裡荒得如同十二月的草原,一片不毛之地。
他沿著石壁摸索著,越過了那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