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格真煌間曾有這樣的情分,而即便這樣,龍格真煌還是死在了青陽的鐵騎手中。
大君幼年眼睛裡就有一片白翳,哥哥們都叫他白眼鷹,一是說他鋒銳,二是說他陰冷記仇,此時幾個老王爺心裡都不期然地記起了這個綽號來。
“臺戈爾大汗王,還想要什麼麼?你的妹妹蘇達瑪爾已經死了,我連她惟一的兒子也殺了,你真的還要什麼別的麼?”大君忽然間像是老了,“你有很多奴隸了,再多七萬人開荒,也不算什麼大數字。”
這一次桀驁的臺戈爾大汗王也沒有出聲,金帳裡靜悄悄的。
“龍格真煌叛出庫裡格大會,是壞了祖宗的規矩。厄魯殺了他,我很是欣慰。我和龍格真煌之間,再親親不過祖宗的規矩。不過叛亂的是龍格真煌,哥哥們卻要把七萬多人送到北地去,那七萬人裡,總也不都是存心要反庫裡格大會的。一個牧民,首領造反也只有跟著反,不是他們的本意。我不能報答龍格真煌,就報答給他的族人吧,七萬女人和小孩,木犁安排他們在北都附近另闢草場居住,收繳他們的武器。這事我再也不要聽到有人提起。”
“心硬的時候就想想你們帳篷裡的親人,現在大家都知道讀東陸人的書,東陸人的書什麼樣的都有。”大君低聲道,“但是讀出了寬仁兩個字,才算讀懂了。都退下去吧,大合薩,你去帶阿蘇勒進來見我。”
貴族們都散去了,只有九王留下了。
“厄魯,還有什麼事麼?”大君用力按了按額角,“這些天你得勝歸來,事情真是多,哥哥也有些累了。”
九王跪了下去,磕了一個頭:“弟弟……弟弟做錯了,應該把龍格真煌給哥哥帶回來的!哥哥原諒弟弟的無知,弟弟實在不知道……”
大君雙手扶起了他:“厄魯,你誤會哥哥了。伯魯哈死了,不錯,我是很心痛。可是我心痛又有什麼用?就算你把他擒回北都來,我又能不殺他麼?我是庫裡格大會的君主,我不殺他,五部會逼我殺他。伯魯哈不能不死,你為我殺他,讓我手上不沾他的血,我心裡也好過一些。”
大君幽幽地嘆了一口氣:“世上的人心變得快,去年,我殺了瀾馬部的達德里大汗王,今年,我殺了伯魯哈。厄魯,草原那麼大,真正支援我這個大君的人,越來越少了。你是我青陽的弓箭,要助我殺掉青陽的敵人。哥哥對你,很是期望。虎豹騎你不必交還,從今天起,虎豹騎就是你帳下的戰士。”
九王愣了一下,急忙又要跪下。
大君扶住他:“這又是怎麼了?”
“虎豹騎是我們青陽第一的強兵,是拱衛北都的根本,哥哥怎麼能把虎豹騎調到親王的帳下?弟弟不敢接收。”
“怕有人說閒話?怕人說厄魯新封了大汗王,就霸佔兵權?也許還有人說厄魯大汗王掌握強兵,就要造反?”大君拍了拍九王的手背,用力握住他的手,“厄魯,草原上的英雄不怕別人說閒話,我們是靠寶劍和戰功來建立名聲的。我給你虎豹騎,因為我看這支強兵被你指揮自如,能駕馭虎豹騎的將軍,我們青陽可不多。哥哥要你帶領這支騎兵保護北都。無論別人怎麼說,哥哥是相信你的!”
九王深深吸了一口氣,掙脫大君的手,跪下來用力叩頭:“弟弟如果這樣還辜負了哥哥,也不必再活著做人了!”
“起來起來。”大君挽起他,“厄魯,你雖然不是我的親弟弟。可是這些年你幫我打勝的仗,遠比我的幾個親哥哥多。我們之間有些話,不必說出來。對了,你在龍格真煌身上,沒有找到我送他的那枚玉麼?”
“沒有,弟弟搜過的。”
“哦……那麼他有沒有說什麼?”
“他只說一定要把他的人頭帶回北都,讓大君好好看看。”
“是麼?伯魯哈,你臨死還想要見我一面麼?”大君沉默了片刻,揮揮手,“你先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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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東陸密使六(1)
九王踏出帳篷,正好看見大合薩挽著阿蘇勒的手進帳。九王目不轉睛地看著孩子,孩子卻沒有抬頭看他。悄無聲息地兩人擦肩而過,孩子進了金帳,九王轉過頭,迎面對上了迎過來的比莫幹。
“世子看起來像是好些了。”九王在比莫幹耳邊低聲道。
比莫幹也壓低了聲音:“我們要不要把那件事跟父親先說一下,告個罪?反正亂軍之中,也不是叔叔和我的錯,父親也不會太怪罪。若是阿蘇勒自己說給父親聽,只怕父親還有些怪我們。”
九王搖了搖頭:“他不會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