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寒的聲音猛然頓住了,他抽回手,輕輕握於劍柄上,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上面銀白的流蘇,流蘇下墜著一個玉型的扇墜,不值什麼錢,是我送給他的。而原本刻著“似蘭斯馨,如松之勝”的雪玉,如今正靜靜地貼在我胸前的肌膚上。
我笑笑道:“沒事的,都過去兩年了,再加上雲顏醫術超群,那點小傷早好的七七八八了。”
他的唇動了動,我估摸著他是想說,那根本不是什麼小傷,但終究沒有開口。
兩年前,我和他從楓林小築外的雲崖墜落,湍急的水流鞭子般抽在身上,嶙峋突出的怪石利刃般戳在背上,那種疼痛如今想起來還猶有餘悸。
那時,我剛剛回復記憶,想起了兩年前車禍昏迷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我的靈魂與赤非合體成就了少年丞相秦洛,想起了身為臨宇十二年的點點滴滴,想起了當年的我愛上風亦寒卻咫尺天涯的痛楚無奈。
腦中一時裝了太多的東西,緩不過神來,揪著他衣襟的手,不知道是該放,還是該更緊的抓住。
風亦寒,原穆嘉王朝最接近神之一族的風族族長直系子孫,當然,在穆嘉王朝早已毀滅的如今,這樣的身份並沒有什麼值得關注之處。而真正讓我震驚的是他的另一個身份,伊修大陸最神秘的天星流劍派掌門——星魂候選人之一。
記憶太凌亂了,在那迷惘而恐懼的墜落中,我來不及整理,來不及分析。只依稀記得曾偷聽到一些絕不該耳聞的談話,記得柳岑楓,木雙雙都是星魂候選人之一,記得“引地獄烈火,燃盡世間罪惡”背後的真正含意,是何其駭人。
我想抬頭去看他,卻被他按住後腦勺緊緊壓入懷中,我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用整個身體牢牢包裹住我的溫暖,熱燙的血液從他的背部滲出,到浸染整件衣服,到身在他胸前的我也能清楚聞到。忽然,我知道了,這個男人,這個在用他的生命默默守護我,珍惜我的男人,無論他是什麼樣的身份,無論受到什麼樣的威脅,也絕對絕對不會傷害我。
咫尺天涯也好,患難與共也好,生死別離也好,他都會安靜陪我走到生命的盡頭。
雖然亦寒用他的整個身體保護了我,萬丈懸崖終究不是鬧著玩的,在墜入水潭的瞬間,我的胸口受到了劇烈的撞擊,不知是水還是其它,腥甜的氣味從體內湧出來,噴了亦寒滿臉,然後在水中暈開來。即便隔著粼粼水波,我還是清楚看到了他眼中的恐慌和驚駭。
我虛弱地衝他笑,然後失去了意識。在眼睛閉上的瞬間,我感覺自己飄了起來,看到了那個一身赤紅,雙眼蔚藍,背後冒出兩個翅膀的神之子赤非,不倫不類的裝束,穿在他身上……額……應該說是貼在他身上卻美的讓人炫目。不過我可不會被這低階混蛋的美色所迷惑,而是惡狠狠地瞪著他。
我說:“把子默還給我!”
仍是那把與十幾年前一般無二的聲音,不男不女,陰陽怪氣:“不可能!那是他罪有應得,誰讓他敢騙取我的真元。”
“如果沒有他改變歷史,你我還不是一樣會死?”
“那可不同。”赤非笑道,“雖然上萬年的轉世中,你是唯一可以與我直接溝通的靈魂,當然我也最中意你。可是就算你死了,我也一樣可以尋找下一個軀體重生。這與真元被吸走,需要修整上千年根本是兩碼事。”
我靜靜地看了他良久,看到他臉色都變了,才冷笑道:“他也曾是你的轉世吧,只因為借用了你的真元,就要讓他魂飛魄散。赤非,你也真夠冷血的。”
赤非皺眉看著我,眼中神光不定,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其實,那個孤魂……”話一出口他馬上驚醒過來,“臨宇,時間到了,我們趕快融合吧。”
我攤開手看著自己在茫茫白霧中透明的掌心,想起那人溫暖的笑容,包含著所有感情的最後一計,還有剎那千年的孤寂與欣慰,胸口便一陣陣發痛。
我抬頭道:“好。”短短一個好字,卻連我自己也能聽出其中的顫抖和堅決。
赤非有些詫異地看著我:“我以為你就算不威脅我,至少也會請求一下。”
我笑了:“赤非,我現在不是什麼都不懂的林伽藍,而是跟你相融相伴了十幾年的秦洛。還有……”我撥出一口氣,胸口的抑鬱慢慢化去,“在這個世界,我有我要保護的人,要實現的承諾,所以必須藉助你的智慧和力量。”
如果,哭著也要生活,笑著也要生活,那麼為什麼不笑對人生呢?如果,苦也是紅塵,甜也是紅塵,那麼為什麼不將苦當作甜來品嚐呢?
赤非看著我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