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起頭。還是那種藍得空蕩蕩的天空。來到這許久,她第一次覺得日子這麼悠長。夏日還沒過盡呢,這樣的白夜還要持續多久?
胸口悶悶地,也吐口氣,驀然一怔。街道對面,紅燈那一頭,那個陌生又熟悉的身影毫無預警地闖入她眼眸。他像似站在那裡很久了,一直等著她去發現他。
人影如潮水,不斷從他們之間流過。她大步走到他面前,逼著自己正視那雙哀愁的眼眸。
“你為什麼要跟著我?我不認識你。”卻發現聲音在顫抖。
“你真的不記得我了?曼光。”那少年似的表情,那麼傷感。“我是楊照──”
乾澀低啞,帶著痛的嗓音。她看他的眼神那麼陌生,真切地把他忘了。
楊照……江曼光腦中鐳射一閃,殘片碎面,有些什麼抓不住,拼湊不出。輕微地痛起來。
“他們不讓我見你,也不告訴我你在哪裡。我找了好久,好不容易才知道你在這裡。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曼光……我想向你解釋。你不能就這樣忘了我!”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不認識你。”
“你一定要懂!”楊照按住她的肩膀,有些激動。“你不能就這樣把我忘了,你一定要想起來。我們還要一起去看佛羅倫斯的落日,你忘了嗎?你怎麼可以忘了我們在威尼斯的日子,怎麼可以?!你怪我當時丟下了你跑去追倩姐,所以你心裡怨我,才裝著不記得我!不認識我對不對?!”
“不!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江曼光猛烈搖頭。腦中有些模糊的影象,更痛了。
“曼光──”
“放開我!”她大叫一聲,盲亂地往馬路跑去。
橫向綠燈正亮,來往車輛正急,她突然跑進來,車道陷入一陣慌張。她側身一閃想閃避攔腰衝來的車子,腳步不穩,撲側在地上,車子橫衝過來,眼看就要撞上,刺耳地吱一聲,驚險地在她跟前煞住。
“曼光!”楊照驚慌追出來。
她半趴在地上,回頭狠狠看他一眼,抿緊了唇爬起來,不發一語地跑開。
晚飯後,蘭姆提斯一家難得齊聚,散坐在客廳。泰德泡了一杯濃郁的咖啡,一邊喝著咖啡,一邊翻閱當日的報紙;艾利專心在他父親剛買給他的模型玩具;亞歷山大則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電視新聞,頻道切來換去,顯得意興闌珊。江曼光坐在角落的桌子旁,支著頭心不在焉地盯著電視,目光漫無焦距,看來呆滯。
門鈴響時,她差點跳起來。亞歷山大丟下遙控器,走過去開門。進來一個身材高挺的東方男人,和亞歷山大幾乎不相上下,同樣地有種優秀的氣質,卻沒有亞歷山大那麼明顯的壓迫的侵略感,多了一股成熟的魅力。
“啊?是你!”江曼光驚訝地叫出來。是那個奇怪的男人!她認得他,在她車禍住院時,他到醫院看過她好幾次,強迫灌輸她印象。
他微微一笑,似乎很滿意她的反應。他對泰德欠個身。看了眾人一眼,說:“很冒昧來打擾。我叫楊耀,是曼光的朋友。我因公事到溫哥華,受曼光母親之託,順道來這裡看她。當然,我也和曼光的父親打過招呼了。”
“歡迎。”泰德走過來,禮貌地握手,堆滿笑容!說,“我是蘭姆提斯。這是我兒子亞歷山大和艾利。”
楊耀和亞歷山大握手招呼,對艾利笑了笑,然後轉向江曼光。“好久不見了,曼光。”
這句話他是用中文說的,含蓄、抑制,感情不是那麼外放,懷念特別多。
亞歷山大敏感地盯他一眼,目光轉向江曼光。她輕蹙著居,沒有同等的懷念和熟悉。
“你還是什麼都沒想起來是嗎?”楊耀喃喃地自言自語,隨後又轉向泰德。
“蘭姆提斯先生,我想和曼光私下談談,可以嗎?”
“當然不可以。”不等泰德回答,亞歷山大不假思索便一口拒絕。
“亞歷,你太沒禮貌了。”泰德斥了亞歷山大一聲。“楊先生,我可以知道是什麼事嗎?”
“一點個人的事。”楊耀有答等於沒答。
泰德沉吟一會,看看江曼光說:“你怎麼說?維納斯。”
江曼光有一些猶豫,看看楊耀,考慮了幾秒,最後輕輕點頭。
“那好,你們慢慢談。我們先失陪了。”泰德點個頭,招手叫艾利準備上樓。
“我留在這裡陪維納斯。”亞歷山大堅持不肯離開。
“亞歷──”
“沒關係。”楊耀也不堅持。他並不遲鈍,看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