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眼,“你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了。”
鹿鳴停了下,沒有轉身,也沒有回頭,依舊出了病房。
隨著門鎖的咔嗒聲,穀雨未的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沒有過程,沒有緊張,沒有太多的痛苦。一切都突如其來。上天在苦她,處處與她作對這麼久之後,似乎終於眷顧了她一次,給了她一個最快的結果。她之前所想的百般恐懼都不存在了。就那樣的一秒鐘,一個孩子離她而去。她連最後猶豫的機會都不曾有。
這是她很早之前就已經計劃好的結果。這個過程,可以說是十分完美。可是,她為什麼會哭?為什麼想哭?為什麼就是抑制不住哭?
薄薄的被子下,一個單薄的身子不停地顫抖。
醫院的停車場,鹿鳴的頭伏在方向盤上,好久沒有抬起來。
不可迴轉了嗎?
展一鵬推門而入的時候,穀雨未正茫然地看著窗外。見是他,點點頭,又把目光投向窗外。
展一鵬抓抓頭髮,有些尷尬。
穀雨未嘆了口氣,“想說什麼?”
“沒什麼。”展一鵬悶頭坐了下來。
穀雨未硬撐著。事情來得很突然,她的一切都被戳穿了。雖然她或許活該,但展一鵬是她最後一個朋友,她連為自己說謊、讓自己死得不是很難看的機會都沒有。這樣對她,是不是殘酷了些?
穀雨未扭過頭,“什麼都不想知道?”
展一鵬抱著頭,費了很大的勁兒才說:“以後再說吧。”
穀雨未淡笑,“既然已經知道了,就不要再等了。也許,對你和我,都是折磨。”
展一鵬搓了幾把臉,有些疲憊地說:“雨未,我現在腦子很亂。真的,我不敢相信。怎麼可能是你?究竟發生了什麼你要這樣?難道僅僅是因為官司?”
穀雨未雙手交叉,放在前面,“這事兒說不清楚。我只能說的是,”她逼自己艱難地開口,“孩子來得不是偶然。”
展一鵬盯著床腳,“你愛他?”
“愛這個字對我太沉重。我不配。”
良久,展一鵬長長地嘆了氣,“一個遺囑。若不是它,也許不至於這樣。”
穀雨未的淚險些又滾了下來。她擠出了點笑容,“一鵬,如果你還肯給我留點尊嚴,離開我的生活好嗎?不要問,不要提,現在離開杉城,我們之前的認識和生活也不至於太醜陋。”
展一鵬凝視著她,“你是趕我走?”
“不,”穀雨未搖頭,“我只是需要點尊嚴繼續生活下去。我知道這些很醜陋,我沒有辦法面對你。請你離開,不要刺激我,我才能麻木地活下去。”
展一鵬出神地發了會兒呆,“如果我還是想站在你旁邊呢?”
穀雨未再也忍不住了。“那當我求你,好不好?我不配,我活該。你別讓我自己覺得自己賤。弄到今天這個地步,都是我自己走錯了路。我已經不乞求指望任何的好事,只求讓大家都忘了我吧。讓我把這混亂的生活結束,該付出的代價付出,該做的事做完,然後就結束。全都結束,結束。”
她的肩膀抖動著。
展一鵬心緒複雜。穀雨未的驕傲他了解,那是他曾經最為看重的一部分。在他的心目中,她就是女神。他久久不敢染指的,也正因為她是女神。如今,女神走下了神壇,居然是……
殘酷,豈止是對穀雨未。
“雨未……”
“別說了。真的,我最不想的,就是面對你。真的,你是我現在最大的負擔。”
“雨未!”
穀雨未咬著牙,翻過身,弓起腰,背對著他,再也不說話。
“雨未,我……”
“別再和我提我媽。”
“可是……”
“沒有可是。”
“雨……”
“如果你還想給我點尊嚴,你走吧。”
展一鵬站著不動,穀雨未帶著淚的聲音說:“我求求你,如果是你,你覺得,又會怎麼樣?”
她的頭埋進了被子裡。
展一鵬再沒有說話,他從身後拿起她的手,用力地握了握,然後拍了拍她。
穀雨未放聲大哭。
展一鵬真的走了。
走時只發來一個很簡短的簡訊:雨未,我走了,回美國了,一個人。鑰匙在你家樓下的信箱裡。你多保重,無論何時,我終究在美國等你。
沒有糾纏,也沒有來告別。也許正是太瞭解穀雨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