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伶失血過多,一陣頭暈目眩。
左胸口的疼痛鑽入骨縫,可她似無所覺。全身的感官猶如被抽離,直到落入溫暖堅實的懷抱。
是她熟悉的味道。
冰涼的鎧甲,跳動的心房,清晰的樺木香,總讓人莫名心安。
視線已經模糊,僅剩下他分明的輪廓。
所幸,還能聽見他的聲音。
他在生氣。
記憶裡,他從來冷斂自持,疏離有禮,甚少情緒外露,不管遇到什麼事,似乎都遊刃有餘,鎮定自若。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暴躁的阿桁……
“看什麼?”四周兵荒馬亂的喧譁聲,他低沉的嗓音流入耳際。
左兆桁不知道她看不見,盯著那熟悉的琉璃珠子輕問。
她嘴唇甕動,可是她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一個帶著體溫的硬物被塞進她掌心。
她手指下意識攥緊,指尖描繪著物件的輪廓,渙散的瞳仁溢位驚喜。
是被顧千殤奪走的菱型玉墜。
他們的定情之物。
菱,同“伶”。
她至今猶記得,他向她表明心跡後,將菱玉系在她頸間時的表情。
雙唇緊抿,暗紅的色澤,一直從耳朵蔓延到脖子根,拿刀的手抖得厲害,簡單的繩結打了足足一刻鐘,偏偏還強裝鎮定,不肯假手於人。
她被放到擔架上,氣若游絲。
她知道,他要去攻城了。
趁著顧千殤被她所傷,他必須抓住機會,不惜一切代價拿下良城,才能與回援陽城的神策軍形成合圍之勢,夾擊西秦軍,將顧千殤徹底留在東陵!
而她,怕是等不到他凱旋的一天了……
不知不覺,掌心攥緊菱玉的同時,也無意識摳住他一個衣角。
貪戀地不願放手。
這一生,太短暫了。
她還有好多好多的話,沒有與他說,她還想再看一看她的郝巖,再聽他用稚嫩的童語,喚一聲母親……
“阿伶?”熟悉的輪廓在她模糊的視界裡逐漸放大,直到額心相貼。
他節骨分明的手撩起她凌亂的髮絲,繞於耳後。
低沉的嗓音壓下來,“寫休書的時候,不是挺能耐嗎?”
她渙散的瞳孔一縮,視界彷彿清晰了些。
瞬間看清他眼底的沉斂和深邃。
“你刺我一刀,我還你一箭,那封休書的賬,咱們日後重新合計。”
“現在先送你去軍帳拔箭。”他的唇抵在她鼻息之間。
呼吸交錯,勾纏流連。
“撐住,等我回來休你。”
……
楊伶的身影消失在戰場中,廝殺猶在繼續。
左兆桁直起腰身,目光緩緩環顧數名等候他指令的將領,以及他們身後威風凜凜的驍騎大軍。
最後,落到城樓上迎風飄揚的西秦軍旗。
他按在刀鞘上的五指緩緩收緊,突然,狠力一拔。
寒光熠熠的長刀被他擲出,在空中打了好幾個迴旋,飛向高聳巍然的城樓。
唰一聲!
迎風豎立的旗杆應聲而斷——
西秦軍發出陣陣驚呼。
左兆桁迎風展臂,接住飛馳而回的刀柄,銀光輕晃,刀尖直指城門。
“全軍聽令——”
長刀鋒刃猶如一道流光長弧,殺氣畢現。
它即將引風喚雷,挑起東西兩國爭霸的第一波血霧長虹。
“攻城——!!”
一聲令下,震撼人心的戰鼓聲隨之擂響。
鼓聲迴盪在空曠的城樓下,彷彿天地都在為之顫抖。
哨兵吹響號角,傳信兵疾馳,驚慌失措朝良城內飛奔。
早先,顧千殤受傷後仍叫囂著要上馬與左兆桁一戰,被麾下原屬於顧烈的幾員心腹大將生生拽走。
“陛下,您傷了心肺,先治傷要緊!”
顧千殤眸底斂過一抹晦暗不明,“朕的心室,也在右邊......”
手緩緩按在右胸上,思緒回到楊伶中箭後,他的手按在她傷口處的瞬間。
沒有心跳。
顧千殤遠遠看著被左兆桁抱在懷裡的人,削薄的唇角帶出一抹高傲的淺弧。
“瞧瞧,我們分明才是天生一對的啊......”
身邊的副將閆樓猛地正睜大眼睛,“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