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空房的話你就住下來吧。我會在明天早上來接你的。”
一個人住情愛旅館這個行為很二,但河瀨更不想在男人的房間裡兩個人單獨相處。河瀨沉默著淺淺點了個頭,被男人催促著“快點上來”,他坐回了剛才飛奔而出的那個助手席。車子輕鬆地將自己在絕望下跑過的路程清零,在車內客觀觀賞自己自作多情的憤怒搞出來的成果,簡直超越羞恥進化成一場拷問了。
旅館的天花板比那拱門還高。這裡的各個房間和停車場之間用樓梯連線起來,如果沒空車位就代表滿人了。很不幸現在似乎沒有空房,停車場裡全都是車輛。男人進去轉一圈就出來了。
“也有不過夜的客人吧,等上一個小時的話說不定就有空房了。我們在外面等等看吧。”
男人把車停在旅店前的路上,等了三十分鐘都不見一臺車子出來。路過的車子倒有幾輛,大多明目張膽地窺視他們的車廂。兩個男人在這裡等,就好像展品一樣,河瀨很難熬。
他用右手胡亂地抓了抓頭髮。
“你家,離這裡有多遠?”
男人慢慢地轉過頭。
“十分鐘車程吧。”
“在哪裡都是睡,你家就你家吧。”
車內沉默了一陣。
“我的房間很髒。”
這是要我別去還是自謙啊?看向男人的臉,又面無表情。
“髒不髒都沒所謂。”
河瀨的這句話似乎起了決定性作用,車子啟動了。一直折返到拐彎處,他沿著那段海濱路開了一陣子,又轉入了左邊的小道。
十米之後,又一次左拐。眼前出現一座平房的輪廓。男人貌似把車開到了庭院的空地上。以社長這個身份衡量,這個家又小又寒酸——儘管周圍很暗,河瀨也不是看得很清楚。
“我先進去收拾一下,希望你能在車裡坐一坐。”
留下這句話,男人先行下了車。單獨一人的瞬間,河瀨“唉——”地嘆了口氣。他又想,剛才應該住旅館的。可是在那裡乾等也是一種酷刑。
十分鐘……十五分鐘過去了,男人都沒有出來叫自己。他試著踏出車門,月光下庭院的樹影搖搖晃晃的,發出沙沙沙的風聲。他有點冷。耳邊一陣陣浪潮聲。海應該就在附近,不過被層層疊疊的建築物遮住也看不清。漫步在黑暗的庭院中,他聽見了拉門咔噠咔噠的聲音。男人終於出來了。
“……久等了,請進。”
從車裡提出自己的行李,河瀨的喉嚨一陣奇怪的乾渴。他在緊張。就算發生什麼事,力氣大的自己會比較強。會變成怎樣……這種擔心,在微暗的玄關面前,瞬間就被拋到太平洋彼岸去了。
“你不要理這些亂糟糟的東西,反正要睡的地方我整理好了。”
河瀨以前女孩子家的時候,被對方告知“現在家裡有點亂”,那隻不過是女孩子家一種自謙的口吻,實際上哪裡都收拾得乾乾淨淨,反而讓人好奇她說的亂是亂在哪?問題是到了男人嘴裡,那可是一句童叟無欺的大實話。
一疊那麼大的水泥地,僅僅留了限一人通行的縫隙,旁邊壘著紙箱啊新聞報紙之類的重物,堆到腰那麼高。這裡……是倉庫吧?無視河瀨的疑惑,男人穿著鞋踏上了走廊,走到一半又突然想起來似的把鞋子脫下,擺到層層堆疊的紙箱上。
而且不止玄關那麼刺激,目之所及的走廊也……新聞、塑膠、雜誌……地板被一大堆分不清是不是垃圾的東西淹沒。中間部分的垃圾被人踩多了,比周圍低那麼一咪咪,兩邊高高聳起,簡直是垃圾中的獸道。
河瀨站在玄關淚流滿面。走不進去,準確地說,他不想進去。
“不要顧慮溼不溼的,反正家裡都成這樣了。”
男人誤會河瀨沒有進來的理由,是因為手上提著溼漉漉的行李。雖然自己的房間也算不上整潔,這裡也太恐怖,太病態了。但是他又僥倖地想,說不定髒的只是玄關和走廊,房間內部會好一點。況且男人也說收拾過了。河瀨拿起覺悟脫掉自己的鞋子,把它們擺在堆到腰部那麼高的紙箱上。要是放到地上,萬一發生地震百分之百會變成失蹤“鞋”口。
“這邊是起居室。”
看到這起居室,河瀨絕望了。男人帶他到的這個地方跟玄關和走廊沒有什麼差別,或者說比那邊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亂得慘絕人寰。
起居室的中間擺著組合沙發——看不見地板。紙屑、膠袋、新聞還有衣服之類的硬生生把地板提升了不止一個高度。沙發面好不容易才讓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