猙獰醜陋面具下的臉有些凝重,如墨般的星眸斂了斂,鬼麵人頷首應了一聲。
顧安年沒有察覺到那細微的反應,依舊慌亂的心甚至讓她忽略了身邊人與某人異常相似的身形。她只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轉過身開始在人群中漫無目的地遊走,腦海裡不斷盤旋著陸方伯飄渺卻沉痛的話語。
陸方伯的那番話。對她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讓她措手不及的同時又驚惶難安,不僅僅是因為陸方伯話語裡沉重的感情,還有他所說的那個夢。在聽到的瞬間,她不由自主地將那個夢與前世最後的場景重疊到一切,她慌亂地猜測,是不是陸方伯有了前世的記憶?
而慶幸的是,從陸方伯的話語中,可以聽出他還沒有認出夢中那個紅色身影的人就是她。他只是把那個身影臆想為他心裡虛構的念兒。
雖然很殘忍,但活在陸方伯心目中的念兒。其實從一開始就不存在,這個世界上,有的只是心機用盡的顧安年。
如果可以,她希望這件事永遠被埋葬。
她想與其殘忍地讓陸方伯的幻想破滅,不如讓他抱著心中的美好。直到那份感情在歲月的沖刷下慢慢死去,然後開始新的人生。這是她對於欺騙陸方伯的唯一的恕罪。
就這樣渾渾噩噩地走著。周圍的一切不管如何喧囂熱鬧,都與她無關,都無法影響感染到她一分一毫,在這樣的人群中,她愈發顯得格格不入,彷彿遺世而獨立。
帶著鬼面的高大身影始終緊緊跟在她身後。終於在她即將撞上對面的路人的時候,伸手拉住了她,將她帶到了相對人少的街角。
“發生何事了?”
這是鬼麵人今晚第二次問這個問題,顧安年總算抬眼望向他。眼中閃過迷茫。她皺起眉抿了抿唇,半晌才張了張嘴,遲疑道:“我好像……做錯了一件事……”語氣滿是不確定。
頓了頓,她又苦惱道:“我剛才碰到了一個人,聽說了一些事,我才知道原來事情比我想象的要嚴重,我覺得……我好像欠了他什麼。”
鬼麵人靜靜聽她說完,突然道:“我覺得你不是一個會後悔的人。”
顧安年看了他一眼,搖頭道:“我不後悔。”她只是苦惱在最開始的時候,沒有想到更好的辦法安排這一切。
這一眼,顧安年終於發現了一些異樣的地方,她恍然驚歎道:“我才想起來你和他一樣,都有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嗯……身形也有些像。”說著又上下打量起來。
面具下優雅的唇角愉悅地勾起,鬼麵人故作不解問道:“誰?那個他是誰?”
“一個任性的人。”顧安年淡淡一笑,心情好了許多,“我們去逛逛吧。”她說,並沒有將方才的發現放在心上,畢竟這是最後一次見面,她不想考慮太多。
對於這個答案,鬼麵人顯然很不滿,臉色都難看起來,不過顧安年看不到他被面具擋著的面容,自然不知道他是何表情,只整理好心情打算好好遊玩一番。
每年的乞巧節,其實都不盡相同,吃的喝的玩的也大多是那些,很少有新鮮的玩樣兒,不過是人多熱鬧,人們圖的就是這氣氛。
換了心情,再次穿梭於人群之中,顧安年有了心思去看路邊的小攤販,鬼麵人在她的身後,護著她避開川流而過的人群,不被路過的行人撞到。
顧安年少有地好奇心旺盛,這裡看看那裡瞧瞧,在看到一群帶著猴臉面具追逐嬉鬧的孩童時,她突然轉過頭對身後的人笑道:“我發現這整條街上,都沒有比你的面具更難看嚇人的了。”頓了頓又加了一句:“也沒有看到一樣的。”
鬼麵人勾唇一笑,低醇的聲音緩緩道:“我這個可不是隨意買得到的,這世上僅此一個。”
顧安年聳聳肩,將手上拿著的風車放下,道:“我覺得除了人,這個世上沒有什麼是獨一無二的。”
鬼麵人怔了怔,而後笑道:“你說得對。”面具下的眉頭卻微微皺了起來。
兩人繼續沿著街道往前走,或停下來吃碗餛飩,或喝杯涼茶,或看看雜耍。或許是因著兩人各懷心事,是以並沒有如上次那般放得開,一前一後走著,即便笑著,也沒有全心全意。
在路過掛滿花燈的攤位前。鬼麵人拉住走在前面的顧安年,笑問:“放花燈嗎?”
顧安年看了眼小巧精緻,形狀各異的花燈,搖頭道:“今年不放燈了。”她望向鬼麵人的雙眼,淡淡笑道:“去喜鵲橋吧,這裡人太多了。”
“好。”鬼麵人毫不猶豫地點頭,朝面前的人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