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至極卻還能使出如此大的力氣,將企圖挺身而出的香塵拖到自己身後,卻是咬牙頂住高侖國王利劍,傲氣十足,讓也不讓。“殷非綸,你想報仇雪恨儘管衝我來,與香塵無關,你放她走!”
靜默一會兒,殷非綸退了開來,撤劍轉身,長喟一聲。
“死到臨頭你還不討饒,好你個穆衝雲。”殷非綸回頭對著早已潸然淚下的義妹香塵苦笑著。“你是我的恩人,欠你的這分人情,我今天總算是還清。我為你向延靈求醫,但我不保證延靈會答應救他。”
“香塵……叩謝大哥。”
不多時,高侖王宮中出現少見的貴客。
難得踏出南開國境的延靈王,清麗嬌顏略顯憂愁,輕籲一口氣,許久之後,才在眾人引頸企盼下緩緩道出她的結論。“能完全醫好穆衝雲的,也許只有我那被譽為神人的師尊終古老人。”
“他人呢?”香塵急急追問。
“他老人家多年前即雲遊四海去了,下落不明。可就算你們見著他,他那人偏有怪癖……”
“那,大王您多少能治……”香塵仍不死心。
“他的右手是註定殘了,這點即使是我也無能為力。而我雖能救他一時,但他的病勢過於沉重,此藥一用,縱然能解除他現在的痛苦,也或許能為他延上數年性命,可他也勢將武藝全失,形同廢人。況且以我的能力畢竟無法治癒他,只能說,拖上一日是一日。步香塵,這樣你也甘願?”
“無妨。”心中點燃希望,香塵的眼中溢滿感激的淚光。輕撫躺在榻上陷入昏迷的穆衝雲他失溫的手掌,她明白這是他們僅有的機會。
“可你知道我是南開延靈王,猲弋對我們南開有過多少傷害,你不會不若我救他,我無法對犧牲的將士交代。但你卻是非綸的義妹,我也不能不通絕你。你若要我救人,可以,我要你從此地行三拜九叩首的大禮跪進南開都城。”
“延靈……”就連殷非綸自己也猶豫著,不知該不該繼續說情。延靈的決策有其考量,加上這幾年他們與穆衝雲的過節更非三言兩語能抹消,但最終受苦的卻是香塵啊。兩國相隔千里,徒步都很吃力,何況是行跪拜大禮?
“答不答應隨便你,可我沒有其他條件——步香塵,我在南開皇城等你。”語罷,不留任何轉圜餘地,延靈王輕身離去。
無月夜,飄起雨絲,逐漸轉強。空蕩路上沒有其他行人佇足,只餘那苦難未竟的多情人,滿身泥濘的掙扎前進著。
步香塵忍受飢寒交迫,但眼中卻閃爍著耀眼光輝。不管這條路有多長,只要能走到底,就是她所期待的將來;所以不論手腳磨出水泡傷痕,膝蓋與額頭皆是青紫血瘀,她也和著雨水淚水將痛苦吞下。
在高侖王宮中才一甦醒的穆衝雲,聽見殷非綸轉述香塵早已在三天前出宮,目前已快到王城東門口,他立刻不聽眾人的勸阻,發瘋似的奪了一匹快馬就往宮外狂奔。
“香塵!”滂沱大雨中,穆衝雲找到香塵的同時,看她受如此折磨,一個突如其來的心疼讓他跌落馬下;顧不得痛,他只是悔恨的衝上前,阻止心愛的她不停跪拜。
“從高侖到南開,此行一路也許要花上三年五年啊!別傻了,香塵,不值得為我這麼做!延靈王也說過我根本活不了那麼久!為何你就是不懂,我們剩多少日子就是多少,你別再強求!”
“就算你沒多少時間,可我希望你剩下的時間再也不要受痛!”她掙扎著就要脫出他令她無比眷戀的溫暖懷抱,繼續她的行程。“如果那是延靈王惟一的條件,倘若那是救你惟一的方法,我決不放棄!”
“別磕了,香塵!”橫身擋在她面前,穆衝雲緊緊擁住步香塵,說什麼也不願放開她。“說好我們一起走到最後,不論有多痛,我都會撐下去!可是見你如此吃苦,我寧願一死了之也不要再害你!要是這條命若必須讓你這樣犧牲來換,我不要了!”
“可我要你活下去!你答應此後就為我而活的,怎能輕言說不要?”刺骨雨夜寒風中,惟一沒被澆息的是他們兩顆摯愛的心。許久許久,他們只是相擁而泣,再無言語。“……我想與你結為夫妻,想生養我們的孩子啊……只是這樣而已,只有這樣而已……為何也不行?”
“別哭,香塵,在我身邊,我總讓你落淚……你若真要我活下去,這條命就由我自己求!可是香塵,我活下去絕不是為了我自己,是為了你!”穆衝雲拋棄了最後的驕傲,就為了達成她的心願,為求她展顏一笑。
“不要,衝雲你身負重病,禁不起折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