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億噸。第三年,潼關河床淤高4。6米,渭河口形成攔門沙,渭河平原地下水位升高,土地鹽鹼化殃及兩岸農民。到1964年,三門峽水利樞紐改建時,在黃河兩邊山上挖兩條隧洞,排水洩沙,同時,8臺機組炸掉4臺,發電量只剩下20萬千瓦,只是原設計發電量120萬千瓦的零頭。
黃萬里強調自己反對修三門峽水庫是因為一種科學的良知,“如果我不懂水利,我可以對一些錯誤的做法不作任何評論,別人對我無可指責。但我確實是學這一行的,而且搞了一輩子水利,我不說真話,就是犯罪。治理江河涉及的可都是人命關天、子孫萬代的大事!”
黃萬里的良知沒有人能理解,他的意見被“高壩派”的聲浪所掩蓋,三門峽工程以不可逆轉之勢上馬了。黃萬里為此失望、痛苦不已。1957年5月,憤怒的黃萬里在《新清華》發表了一篇名為《花叢小語》的小說。小說開頭的那首《百花齊放頌(調寄賀新郎)》也許是他此時心境的最好寫照:
綠盡枝頭櫱,
怎當他,春寒料峭,雨聲悽切?
記得梅花開獨早,珠蕾偏曾迸裂!
盼處士,杳無訊息。
桃李臨風連影擺,怯輕寒,羞把嫩芽茁。
靜悄悄,微言絕。
忽來司命護花節,
乘迴風,撥開霾氣,宇清如澈。
人世烏煙瘴氣事,一霎燻銷燼滅。
翻瀲灩,芬香洋溢。
好鳥百花叢裡舞,這當兒,鼓起笙簧舌。
心自在,任翔逸。
小說中,黃萬里批評北京市在馬路建設上違反施工常識,造成新建馬路到處翻漿,車輛無法通行。小說中有這樣一段話“盡說美帝政治腐敗,那裡要真有這樣事,納稅人民就要起來叫喊,局長總工程師當不成,市長下度競選就有困難!我國的人民總是最好說話的。你想,沿途到處翻漿,損失有多麼大,交通已停了好久,倒黴的總是人民!”
小說給毛澤東主席留下的印象激烈而惡劣,聯想起“黃河不可能變清”等反對三門峽工程的“惡毒語言”,黃萬里的滅頂之災不可避免地降臨——後來,黃萬里回憶說:“有一次,毛澤東遇見我父親黃炎培時很不高興地說:你們家裡也分左、中、右啊。《花叢小語》裡把實行百花齊放政策後的國內形勢,描繪成‘春寒料峭,雨聲悽切,靜悄悄,微言絕’。這是什麼話?”
“這是什麼話”成了1957年反右的前奏和對所有右派的喝問。這一年6月9日《人民日報》發表《這是為什麼》的社論,幫黨整風迅速轉為反右。1957年6月 19日,《人民日報》發表了毛澤東幾經修改的《關於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的文章。但就在同一天的《人民日報》第六版上,在毛澤東親自題寫的“什麼話”的欄目下,發表了黃萬里的《花叢小語》。《人民日報》隨即連續刊登了批判黃萬里的文章,黃萬里一夜之間成了全國知名的大右派。
災難來臨,黃萬里從不低頭,被戴上右派帽子之時,他說:“伽利略雖被投進監獄,但地球仍在繞著太陽轉!”
黃萬里被定為右派後,工資從二級教授降至四級教授,大部分時間在家中賦閒,既不準講課,也不準發表文章,甚至連“先生”“教授”的稱呼都不能用在他身上。他的學生趙文源因請教問題,叫了一聲“黃先生”,“頓時感到唰的一聲,在座的所有師生的目光,一齊射向了我,目光中含有責備和不滿,或許還有一些疑惑和不解。”
一年後,黃萬里被送到密雲水庫勞改,住在乾打壘的半地窖裡。1959年,隨著寒冷日子的臨近,飢餓越來越逼近人們,在水庫工地上,人們也飢餓難熬。黃萬里表面上力爭保持著平靜,但他的內心卻是痛苦的,他寫給家裡的信中說:“我真需要我哪個兒子能在身邊,我可以扶著他走回去。”
“文革”中,他被貶到三門峽掃廁所以示懲罰。可就是在這樣的生活中,黃萬里一直沒有忘記三門峽。在工地勞動的業餘時間,他完成《論治理黃河方略》等許多重要科學論文,為後人留下了寶貴的資料和經驗。
在三門峽工程敗象已露時,黃萬里本有一次“摘帽”的機會,但被他拒絕了。據他的長子黃觀鴻會回憶:那是1964年的一天,傳達毛主席春節座談會講話,毛在會上對我祖父黃炎培說:“你兒子黃萬里的詩詞我看過了,寫得很好,我很愛看。”我一聽,喜出望外,心想這回父親的“帽子”摘定了。我告訴父親這個“好訊息”,父親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