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我可以肯定地說,他是在吹牛。那日本女人就是我們豫安村的,她五隊,我四隊,1959年我們往澄城遷時,她就已經四十來歲了,怎麼可能1944年苗老漢在黃河上救下的是一個十幾歲的日本姑娘?
“謝記者,你是要寫紀實作品,不能聽老漢瞎說。與事實不符的東西寫進書裡就不好了!”苗福群的兩個“秘書”都對昔日的“司令”較起真來,一個並不重要的素材,他倆卻拉上記者跑十多里路去採訪當年給日本女人辦回國手續的李章成。
李章成原系陝西省火電廠駕駛員,退休後住在大荔豫安村。也許是他及他的家庭同日本女人接觸時間較長,對這個被外界傳得神神秘秘的日本女人,他了如指掌。
李章成說,這個日本女人的中國名字叫王竹英,日本名叫世谷初音。日本高知縣左喜兵町人。上學時,她的老師就教育她,“中國的咸陽才是你的老家,要記住老家,要打回老家去。”
世谷初音的姑父是一個以經商作掩護的日本特務。1936年,姑父將16歲的世谷初音帶到了大連,兩年後將其嫁給了一個日本大佐。大佐戰死中國東北,姑父又想把世谷初音嫁給一箇中國官僚當三房,世谷初音堅決不從。姑父就讓其在家中當傭人,在生活上折磨她。1945年,日本戰敗,姑父逃回日本,把世谷初音扔在了戰火紛飛的東北戰場。在東北當中央軍的山東人劉傳會把流浪在街頭的世谷初音“撿”回了老家,隱姓改名為王竹英。但劉的母親不喜歡這個說話有些依哩哇啦並且沒有生育的王竹英(在她拒絕給人當三房後,她的姑父暗中給她吃了絕育的藥)。1947年,山東黃河發大水,對王竹英情深意篤的劉傳會只好帶上愛妻逃難到了陝西大荔豫安村,對外稱王竹英是大連人。這樣的經歷似乎正印證了老師當初“咸陽才是你老家”的教育——大荔豫安村距咸陽不到100公里。
1959年,王竹英隨豫安村的移民遷往澄城縣王莊鄉石家窪村,在那個缺水缺糧的村子裡,飢餓和疾病奪去了劉傳會的生命。從此,王竹英異國他鄉,舉目無親,衣食無著,她再次陷入了人生的低谷。後來,苗福群鬧返庫,王竹英毫不猶豫地參與其中,與移民一起回到庫區搶收農場的莊稼,搶種農建團的土地。因有文化,又見多識廣,還常給沒有多少文化的苗福群出些主意。
上世紀七十年代,已快近六旬的王竹英同李章成家成了鄰居,這位善良的日本女人常幫李家幹活、帶孩子,對李章成也視如己出,久了,李家人也像待自己的老人一樣待著王竹英。
這樣的關係才使李章成有機會發現王竹英的日本籍身份——一次,李章成摔斷了左手,在家養傷時,王竹英上門幫李幹些換藥、護理之類的事。李章成發現:王竹英總是跪在地上給自己換藥和護理。他不禁突然想到電影中那些日本女人常跪著做事的樣子。李章成忍不住問王竹英,“王婆婆,你是不是日本人?”王竹英一愣,搖搖頭。但過了片刻,她還是承認了自己的身份,並告訴李章成,她在日本還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
根據王竹英提供的地址,李章成多次去信與她的弟弟聯絡。1984年,終於可以回國同親人團聚的王竹英非常同情庫區移民的遭遇,臨行前,她準備將苗福群的“秘書”聶小二收為養子,讓其到日本學習、深造,回國後繼續為移民返庫的事情進行工作。只是因為時間關係,未能給聶辦好護照等出國手續。
18、馬湖會議
幾年後,中國政治氣候的變化再次引發被控制已久的返庫風波——1978年,中國出現的家庭承包經營為主的農業生產責任制和集體統一經營與農戶分散經營相結合的農業經營管理體制,打破了“****所有,隊為基礎”的統一經營模式。同時,實行政社分設的重要改革,重新建立鄉政府作為政權的基層單位,在村一級建立了農民群眾自治組織——村民委員會,村民委員會下設村民小組,分別管理本村、組範圍內的各種社會事務。經過改革,農村人民公社的體制發生了根本的變化。
從此,農民走進了希望的田野。土地使用權的鬆動、擴大再次喚醒了移民對故土的渴求。他們的心思又飛向了庫區那片沃土。
然而,就在他們對渭河平原那一大片廣袤的土地魂牽夢繞之時,新的土地佔有者卻在他們“搬遷”之後不斷湧進了移民們曾經的家園。
作家冷夢對新的土地佔有者湧入併吞噬三門峽庫區那片土地時的情景作了生動的描述:
第一批到來者,是庫區周圍的社隊。當黑油油的廣袤土地裸露在他們眼前,視土地如生命的農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