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的聲音帶著一絲疑惑,彷彿也在殫精竭慮猜測周瑜此問之意,“還是主公想要聯同劉皇叔一同討曹?”
“都不是,”周瑜突然笑了,靜夜裡,他的笑聲顯得那麼的刺耳,步兒隱約覺得不妙,果聽周瑜突然斂了笑聲,冷然道:“主公是我要回來看住步兒,以免她在成親之前,隨趙雲離開建業。”
庭院中一時沒了聲響,想是爹爹震驚之下,有些不知所措吧步兒退到案几旁,拿起放在一旁諸葛亮的竹簡,就著月光展開,果如孫權所料,諸葛亮在竹簡中要自己想辦法隨趙雲一同離開建業,只要到了荊州,他便能想辦法讓自己解脫與孫權的婚約,想必在趙雲到建業時,孫權就猜到了他的目的,雖不知自己是否會隨趙雲離開,但未雨綢繆總要勝過亡羊補牢。
“子敬,”過了半晌,聽周瑜淡然道:“想必你內心的震驚與我一般無二,你也應該清楚,主公既然會這般做,他要娶步兒的決心之堅定,是任何事都無法撼動的,既然主公透過了三個測試中的兩個,步兒若還要反悔,那麼將主公置於何地?”
長久的沒有聽到爹爹的回應,只有聲聲的嘆息彷彿充盈著無窮的愁緒,“公瑾,我只覺得對不住步兒,若不是為了我,她也不會如此的委屈自己,老夫人一向厭惡步兒,步兒嫁給主公之後,我真不敢想像她的時日會如何的艱難。”
抱著銅鏡坐在庭院中,想到適才爹爹所說的話,步兒突然悲從中來,由始至終,自己將自己剝離開來,彷彿在看旁人演戲一般,直到適才才省過神來,原來演戲的,正是自己,無論自己多麼的不願意,兩個月後,自己都得嫁給孫權。
心中那麼多的苦楚不知要對誰言,悄悄的蜷縮成一團,眼淚如同泉水般奔湧,那般的茫然,彷彿飄蕩於無邊的苦海之中,看不到岸。
“步兒,你在這裡做什麼?”周瑜站在廊中,看步兒蜷縮成一團,渾身抖動,彷彿正在哭泣,雖然心硬如鐵,見她如此傷心,也忍不住心軟,緩步走到庭院中,看夏花在夜色中隨風飄落,“何事這般傷心?”
揚起的面孔,精緻得如同最美的花朵,即使淚流滿面,也無損她的美貌,“大都督,我想到未來,便覺得那般的茫然,沒有了爹爹的保護,我覺得世道原來竟是那般的可怕。”
坐在她的身側,周瑜伸手將她抱在懷裡,這才覺得她是那般幼小,彷彿此時才省起她只是一個十五歲的孩子,從前對她的怨恨如陽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輕輕的拍著她單薄的肩,柔聲道:“步兒不用害怕,即使你嫁給主公,仍然是子敬的女兒,他會如從前一般呵護你,於我而言,你便如我的女兒一般,若主公待你不好,我就算是拼卻了一切,都要為你討還公道,你看,這般多的人護著你,你還有什麼可怕的?”
無論平日多麼的討厭周瑜,這一刻覺得他的懷抱那般的溫暖,溫暖得情不自禁便說出了心裡話,“大都督,我不想嫁給主公,我想做步兒,做爹爹的孩子,一輩子也不要長大。”
說到底,她是不願意嫁給主公吧周瑜輕輕的撫著步兒因為哭泣而不停抖動的肩,突然覺得那般的傷感,彷彿捧在手中許久的寶貝,轉瞬之間,便要送於他人,心中那般的不捨,細想下來,子敬定然也如自己一般。
“傻孩子,女孩子長大了,總得嫁人,主公是江東之主,少年英偉,人中龍鳳,也算是世間少有的奇男子,步兒嫁給他,也不算委屈,”周瑜突然覺得好笑,從不知這一生中,竟然還有此刻一般柔聲細語的與一個女孩兒談論終身大事,在半晌之前連自己都無法相信吧“至於老夫人,步兒大可放心,主公既然能說服老夫人接受你,那麼老夫人對主公的心意定然明瞭於心,她不會為難你的。”
靠在周瑜懷裡,步兒覺得彷彿在不斷的縮小,縮得如同初到許昌一般,若當日爹爹沒有帶自己離開許昌,自己沒有遇到孫權,那麼這一生是否會是另一番景象?
與魯肅並肩走進庭院中,孫權一眼便看見步兒如孩子般斜靠在周瑜懷裡,雖然明白在步兒心裡,周瑜便如同魯肅一般,可終是覺得不悅,面上浮出淡笑,“子敬,公瑾今日這般神情,從前可真未見過。”
看步兒面上的淚痕,知她已經哭過,魯肅心下難過,耳聽孫權之言,黯然道:“步兒這孩子自來便隨心所欲,想到來日要受諸多的約束,心下定然不喜,公瑾平日雖然待步兒極嚴苛,但追根究底,他還是將步兒視同為自己的孩兒一般疼愛。”
心中一動,只覺得魯肅的感慨雖然發自真心,但聽得出他對步兒出嫁,仍然存有疑慮,為防夜長夢多,成親的時日提得越早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