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完完全全地將他納入自己的懷抱。滿懷都是若影那熟悉卻又陌生的觸感,鼻中充滿了屬於他的淺淺的藥氣,頓時覺得,一顆躁動許久的心,終於平定下來。
“小影,”他低喃著道,下巴貼在他的脖頸緩緩地蹭著,為懷中人的反應而驚喜,因為他的小影沒有拒絕這個擁抱。
放棄兵權,在荒野追蹤奔波數日,在村郊麥田苦候機會數日,也值了。
梅若影過了最初的驚嚇,掙動幾下,想起現下的自己根本無法使力,只好說道:“你先放開我,有事好好說。”
劉辰庚志得意滿地笑了起來。梅若影隨著他戲謔的目光看向四周,就在剛剛那短短的時間中,周圍竟然多了幾名農夫打扮的人,大概一直藏在田中窺視。
為首一人躬身道:“殿下,車駕馬匹俱已套好。”
“很好,你們先去。”
那幾人便先去了。
劉辰庚騰出一隻手來在梅若影身上連拂數處要穴,看著他身體軟下,將要陷入昏睡前,輕輕在他耳旁道,“這一次,我再也不會讓你有機會離開。”
將梅若影打橫抱起時,劉辰庚也不禁地愣了一瞬。四年前的梅若影身體尚未長成,體重本來就輕。而此時已是成年男子的身高,甚至還比普通男子要稍高一些,然而入手這重量,卻是難以想象的輕。衣下所觸,幾乎可用枯瘦如柴來形容。
他心中終是一痛,死死盯著懷中那張被泥糊得亂七八糟的臉龐,儘管如此,也能覺察出這樣的眉眼中,已經不是少年時的恣意飛揚,而變得十分內斂淡然。這樣的變化原因為何,不用人說他也明白,只是沒有辦法坦然地面對自己的錯。
見屬下已經去遠,無人回頭注意,他低頭埋入若影的衣中,喃喃自語道:“我們重新開始吧,這一次,我再不會犯以前的錯。”
他知道自己曾經做得多糟,但是他也相信,在梅若影心中,一定還有他的存在。只要還有愛,無論以前做的是多麼狠絕,他相信,只要自己多些溫柔,多些寵愛,他的小影總有一天會放下這段過往,原諒他。
只要兩人有愛,有情,只要他繼續糾纏下去,有什麼是不能原諒的?
****************
劉辰庚因監視方便之故,將車馬駕具都安置在了村外崗後的樹林中。那些馬匹訓練有素,不曾發出響動。他則率著幾個好手到村內去伺機搶奪梅若影。
打橫抱著梅若影,他滿心失而復得的喜樂向樹林處縱身飛馳,遠遠看去,林子深處影影綽綽,人馬安靜,已經隨時可以上路。
然而過了兩片疏落的楊林,到了那叢林之外,他卻猛然剎下步子。他適才心中喜樂,忘了多加提防戒備,一路上只顧著看懷中的人兒,竟沒發現眼前這片叢林外的一株梧桐上,高高打橫的斜枝上不知何時開始已經坐了一人。
斜仰頭,只見那人身著墨綠的涼絲長衣,長衣衽下的素白中衣雙襟緊疊,襯得那人的肌膚如同和田軟玉一般潔白潤澤。衣外尚鬆鬆套著層清且薄的蒼翠柔紗,隨著空中風動在高枝下柔緩鼓落。
那人一手握著書卷,似乎看得入神,又似乎在打瞌睡。只不知他在樹上已經坐了多久,安靜得讓人無法注意到他的存在。
劉辰庚停在樹前不再前進,臉上露著冷笑。這人卻是識得的,他倆人幾年來雖然擺明了志不同道不合,卻也念著同門一場的情誼,只是相互敬而遠之,今日終於還是要明明白白地撕破臉。
心中已生了疑,再往那棵樹後的林中看去時,更是驚疑不定。按理說,他已到了林前,總會有一兩名親衛前來迎接引路。然而不見一人。
那林中的人馬又是什麼回事?
莫非他所帶人員,在他無所覺察之下已盡數遭人控制?
綠衣如墨
'101'
林海如坐在樹上橫枝,半身隨意地靠在樹幹上,一腿支起,抵著握書的手肘,恣意閒散,好不自在。他根本沒有看劉辰庚一眼,就對著那本書低低地吟唱起來。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唸完這兩句,頓了一頓,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劉辰庚,又看了一眼他懷中抱著的梅若影,才繼續下去。
他的聲音本來就低沉清淺,攜著柔和的磁性,又加了迂迴婉轉的韻律,原本雄渾悲意的詩句,漸漸變得瀟灑清逸。
劉辰庚也沒想到今日如此一波三折,但是就在林海如開始吟唱之始,他隱約地感覺到懷中橫抱的人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