韻站起身來,從旁邊的玻璃櫃裡拿出一瓶包裝精緻的紅酒和兩個亮晶晶的高腳水晶酒杯,放在華劍雄面前的茶几上。她開啟酒瓶,把兩個杯子都斟滿,遞一杯到華劍雄手裡,自己也端起一杯,坐到緊挨著他的一張椅子上,盯著他的眼睛說:“放心吧華處長,現在總部那邊誰也沒有睡覺,很快會有指令過來的。”說完舉起杯子故意用輕鬆俏皮的口氣說:“來,乾杯!為總部今夜無眠!”華劍雄被餘韻情緒感染了,也放下了重重心事,舉起了杯子,和餘韻碰過,然後一飲而盡。餘韻又給華劍雄斟上酒,體貼地勸他慢飲,自己也輕輕地啜了一小口,然後朝他嫣然一笑。華劍雄被她燦爛的笑打動了,他們坐的很近,她的呼吸華劍雄都能聽的很清楚。這時候華劍雄才有心思仔細地打量這個今天才接上頭的新聯絡員。脫去白大褂的餘韻穿一身寬鬆的家居服,剛剛過肩的秀髮鬆鬆的攏在腦後,顯得清新脫俗。華劍雄幾口酒下肚身上開始發熱,這才注意到自己還穿著硬梆梆的新外套,顯得很滑稽。他徵求餘韻的意見,問可否脫了外套。餘韻打趣說,早看著這衣服不順眼,可也不敢主動請自己的頂頭上司寬衣。華劍雄哈哈一笑,索性脫去外衣,只穿襯衫,也徹底放鬆下來。差不多半個月以來,他一直在刀光劍影中左衝右突,就是K女人時神經都繃的緊緊的。今天終於可以放鬆一下了。他一放鬆,屋子裡的氣氛頓時輕鬆起來,華劍雄主動斟上酒,兩人一邊呷著紅酒一邊天南海北的聊了起來。
華劍雄聽餘韻的國語裡面帶有明顯的湘鄂口音,就問起她的身世以及如何加入的組織。餘韻並不迴避,落落大方地講述起來。她是湖南長沙人,家裡是世家望族。她本人16歲就隨長兄東渡日本求學,她學的是醫科。可她的學才上了一年多,就發生了日本侵略中國東北的瀋陽事變、國難當頭,剛滿18歲的她憤然中斷學業,回到了家鄉。回國後她在湘雅醫學院繼續學業。民國二十五年秋畢業後即與在國軍36師任團長的未婚夫結婚。婚後不久,日本人親華的步伐加快,丈夫奉命開赴淞滬前線,她則透過母校的關係來到其在上海開辦的附屬醫院湘雅醫院作實習醫生。淞滬抗戰大戰爆發,36師作為國軍主力首批投入了戰鬥。那年8月底,噩耗傳來,她的丈夫在作戰中英勇殉國。她當時痛不欲生,幾乎要隨丈夫而去。在醫院同事的勸慰和幫助下才勉強挺了過來。但她當時就下了決心,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為丈夫報仇。當時戰場形勢對國軍日益不利,很多機關和人員都在向內地轉移。她找到丈夫生前的長官宋司令,要求參軍,親赴戰場,為國效力。宋司令當時沒有答覆她,可幾天後她被請到三戰區司令部,一位身材高大的長官接見了她。她就是那時加入的軍統。餘韻加入軍統後按總部的指示留在了淪陷區上海,利用原有的醫生身份潛伏了下來,又利用回鄉探親的機會接受了特工訓練,成為軍統在上海的潛伏人員之一。不過這幾年中組織一直讓她處於休眠狀態,除定期接受一些訓練之外,沒有執行過任何任務。
華劍雄看看酒後面帶潮紅的餘韻說:“你無聲無息忍悲負痛在淪陷區潛伏多年真是不易啊!”餘韻眼圈一紅說:“聽到以前的同學、同事在前線流血殺敵的訊息,我真的羨慕死了。”華劍雄忽然想到蕭紅和柳媚,低聲地應了一句:“總要有人犧牲的。”餘韻見他情緒忽然低沉下來,一下板起臉來,挺起腰板一本正經地念道:“軍人以服從為天職!”華劍雄一愣,忽然想起軍統的誓詞裡確實有這一句,這個腔調確實也象某位領誓的老傢伙。誰知餘韻先忍不住“噗哧”笑出了聲。華劍雄也跟著笑了。餘韻的坦誠讓他感動,一個玩笑又無形中拉近了他們的距離,他明白餘韻是在竭力給自己寬心,不禁對這個比蕭紅還年輕的女助手另眼相看了。
不知不覺一瓶酒已經見底,屋裡的氣氛變得無拘無束,時間也已經過了午夜。華劍雄不放心地問:“什麼時間和總部聯絡?”餘韻朝隔壁努努嘴說:“每小時一次。”正說著,房門怦怦響了兩聲。餘韻把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華劍雄不要出聲。門上又響了兩聲,餘韻起身,順手把客廳的燈關上,走過去開了門。華劍雄深陷在沙發的黑影裡,可以清晰的看見門口的情形。從門外悄聲進來的是上午在醫院接待他的那個圓臉的小護士。她換下了護士服,身材苗條、一張娃娃臉,看起來象個學生。餘韻沒有把她往屋裡讓,兩人站在門廳裡低聲的說話。過了幾分鐘的時間,小護士把一個紙袋交給餘韻,象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走了。
餘韻鎖好門回到屋裡。重新開啟燈,對華劍雄說:“她你認識的,凌淑君,我的助手,報務員,就住在隔壁。”說著忽然看到華劍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