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鴻自然是不會同意這一說法,在他寫的《詩》經綱要中,提出“性情說”,認為詩歌起源於性情,情有所動。聲發乎外。出之自然。又按採風之說,認為上古帝王政務質實,一切從簡。無須諷諭。《詩》三百,雖有諷勵人倫之作,但多是民間眾生,唱情抒懷之作。前人因曲解孔子“詩言志”句意,才將詩全然套於時政,不免有指鹿為馬之嫌。
盧鴻此說,在修書小組內頗有爭議。最後反覆討論,得到了大多數人的贊同,孔穎達最終決定支援盧鴻此議,才使此說得以透過。其實唐時詩歌盛行,文人對於詩的理解,較之漢時大有進步,故盧鴻此說,方能得到多數人地支援。
那《書》便更麻煩了,因為盧鴻提出地觀點更是另人震驚:盧鴻認為,整部《古文尚書》均為後人偽造,應當自《五經正義》中剔去!
《尚書》地流傳,最多糾葛。秦焚書時《尚書》因之散佚,至漢時伏生憑記憶傳授,僅得29篇,史稱《今文尚書》。後景武之時,在孔子宅壁中得秘藏古經,其中有《尚書》,以戰國古文寫成,是為《古文尚書》。此書因無傳授,漸漸失傳。直到東晉,梅獻出號稱孔安國作傳的《古文尚書》,共59篇,便是世間通傳的《尚書》。此時人對於《古文尚書》,均深信不疑。直到南宋朱熹,才漸有懷疑。至明人梅
盧鴻此時提出此議,別說他人,便是其師孔穎達,也是不以為然。孔穎達受業於劉悼,對於《古文尚書》頗為推崇,深信不疑。要他一時接受盧鴻的觀點,自然不是容易的事。
當然修書小組中,也有支援盧鴻觀點之人。其中支援最力者,便是王德昭。
王德昭此人平時最是穩重,且他主修的,正是《書》與《詩》這兩經。盧鴻初提出《古文尚書》之偽時,王德昭首先便持贊成態度。因他精修《尚書》,平時便覺得諸篇文字不似古文,有存疑之處,本有此疑慮,此時自然站在盧鴻一邊。
最後盧鴻便與王德昭提出,共擬一篇關於《古文尚書》為偽的考證文字,由組內諸家共決。孔穎達思之再三,最後也同意此議。
此篇考證由盧鴻執筆,並經王德昭、谷那律二人修改,於三日後在院內石桌旁議事會上提交眾人共議。
盧鴻此文與當代世人行文大異,全由《古文尚書》中人物、事蹟以及地名、語言等文中內容中地破綻出發,一一考證其不可能為上古時成文。文中所言,可謂證據確鑿。如書中出現很多孔安國身後的地名,有些註解甚至與孔注《論語》相左等等。經盧鴻在文中考訂之下,真偽立現。眾人皆是久浸經書之人,認認真真將考證看完,都接受了此說,再無異議。
孔穎達自然也無話可說。他自幼習鄭注《尚書》,又從劉悼治孔氏古文,自來以其為自己立學之基。此時盧鴻以無可置疑的考證明其為偽文,一時臉色黯然,沉吟無語。
盧鴻心中也頗為沉重。對於孔穎達,雖然學業上直接的指點不多,但孔穎達對自己備加關愛,其為人為學,又均可為師範。見孔穎達如此,盧鴻也不好受。只是靜靜站在孔穎達身後,一時也不知說什麼好。
倒是孔穎達片刻後緩過神來,微微一笑對盧鴻說:“盧鴻你不必擔心。人說當仁不讓於師,聖人之言,我輩自當踐行。當年先師為學中如有不足,老夫也是不懼當面對論。有你這樣的學生,能直指先人之非,是老夫的福氣才是。呵呵,只是學了它一輩子,一時覺得有些轉不彎來罷了。”
微一沉吟,孔穎達又復言道:“《古文尚書》為偽一說,在座之人再無疑義。以老夫之見,便將此文附於奏摺之後,上呈朝庭,竟將那偽尚書,排除於經書之外為是。今日之會,能回數百年之非,還其面目,再無貽禍後人之憂,功莫大焉。”眾人聞聽,也不由轟然稱是。
第十七章 修書的悠閒日子
書工作終於步入了正軌,盧鴻每日埋頭於故紙堆中,外事,頗是悠閒自得。
雖然每日裡也有大量的工作要做,但唐時公務員的待遇著實不錯,也沒有後世這些考核專案、績效評定什麼的,工作氣氛很是融洽,著實讓盧鴻輕鬆不已。
兩個小組每日裡各自分頭工作,每到一定的時辰,就如約好了一般,便都聚在院中松下石桌旁,閒聊片刻。盧鴻的清茶泡飲法極得眾人喜愛,更紛紛尋親訪友,四處覓來各類佳茗,眾人同品。昨天谷那律不知從哪討換來的苦丁茶,道是天氣漸熱,此茶有清心明目,生津消暑之功,定要自己動手,為眾人一展茶藝。只是盧鴻見這位谷大人顯然也是不明所以,直接便把一把茶葉放入壺中,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