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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算著我抵達的時刻,我一進港口

,他就突然從角落裡跳了出來,眼睛定定的追尋著我,兩手在空中亂揮,腳步一高

一低,像一個笨拙的稻草人一般,跌跌撞撞的跳躲過一輛輛汽車,快速的往我的方

向奔過來。

也許是怕我走了,他不但揮著手引我注意,並且還大聲的喊著∶“夜安!喂!

夜安!”

當時,我正在大迦納利島的港口,要轉進卡特林娜碼頭搭渡輪。

聽見有人在老遠的喊著,我不由得慢下車速,等著那人過來,心裡莫名其妙的

有些不對勁。

那個陌生人很快的跑過了街,幾乎快撞到我車上才收住了腳,身體晃來晃去的

“什麼事?”我搖下玻璃窗來問他。

“夜安!夜安!”還是隻說這句話,喘得很厲害,雙手一直攀在我車頂的行李

架上。

我深深的看了這個陌生人一眼,確定自己絕對不認識他。

見我打量著他,這人馬上彎下了腰,要笑不笑的又說了一句∶“夜安!”接著

很緊張的舉起右手來碰著額頭,對我拖泥帶水的敬了個禮。

我再看他一眼,亦對他十分認真的點點頭,回答他∶“夜安!”趁他還沒時間

說什麼,用力一踏油門,車子滑了出去。

後視鏡裡,那個人蹣跚的跟著車子跑了兩三步,兩手舉在半空中,左手好像還

拎了一個癟癟的塑膠口袋。暮色裡,他,像一個紙剪出來的人影,平平的貼在背後

一層層高樓輝煌的燈火裡,只是身上那件水紅色的襯衫,鮮明得融不進薄黯裡去。

一會兒,也就看不見了。

卡特林娜碼頭滿滿的停泊著各色各樣的輪船,去對岸丹娜麗芙島的輪渡在岸的

左邊,售票亭還沒有開始賣票,候船的長椅子上只坐了孤零零的一個老年人。

我下了車,低低的跟老人道了夜安,也在長椅上坐了下來。

“還沒來,已經七點多了。”老人用下巴指指關著的售票視窗,搭訕的向我說

“也去對面?”我向他微笑,看著他腳前的小黑皮箱。

“去兒子家,你呢?”他點了一支菸。

“搬家。”指指路旁滿載行李的車又向他笑笑。

“過去要夜深羅!”

“是。”漫應著。

“去十字港?”

“是!”又點頭。

“到了還得開長途,認識路嗎?”又問。

“我先生在那邊工作,來回跑了四次了,路熟的。”

“那就好,夜裡一個人開車,總是小心點才好。”

我答應著老人,一面舒適的將視線拋向黑暗的大海。

“好天氣,鏡子似的。”老人又說。

我再點點頭,斜斜的靠在椅背上打哈欠。

一天三班輪渡過海,四小時的旅程,我總是選夜航,這時乘客稀少,空曠的大

船,燈光通明,好似一座無人的城市。

走在寒冷的甲板上,總使我覺得,自己是從一場豪華的大宴會里出來,那時,

曲終人散,意興闌珊,此情邦景,最是令人反覆玩味。

黑夜大海上的甲板,就有這份神秘的魅力。

等船的人,還是隻有老人和我兩個。

遠遠的路燈下,又晃過來一個人影。

老人和我淡漠的望著那個越走越近新來的人,我心不在焉的又打了一個哈欠。

等到那件水紅色的衣服映入我眼裡時,那個人已經快走到我面前了。

我戒備的坐直了些,有些不安,飛快的掠了來人一眼,眼前站著的流浪漢,就

是剛剛在港口上向我道夜安的人,不可能弄錯,這是他今夜第二次站在我的面前了

,該不是巧合吧!

想真巧不巧合的問題,臉色就不自在了,僵僵的斜望著一艘艘靜靜泊著的船。

一聲近乎屈辱的“夜安”,又在我耳邊響起來,雖然是防備著的,還是稍稍嚇了一

跳,不由得轉過了身去。

我用十分凝注的眼神朝這個流浪漢看著,那是一張微胖而極度疲倦的臉,沒有

什麼特別的智慧,眼睛很圓很小,嘴更小得不襯,下巴短短的,兩頰被風吹裂了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