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是我的房,”她點點頭,“可我不是一個人住的,爹死得早,我還有個孃親和十三歲的弟弟丹昱。”
“我來這裡佔了你的房,真不好意思!”甘薔絲想起方才一鍋粥,愧意更深。
“薔絲妹子別跟我客氣,”李丹妤傾前去握她的手,一臉清寧,“咱們這兒是小地方,鮮有貴客光臨,更何況誰都難免有不方便的時候,我娘常說活在世上助人最樂,這樣才有福廕呢!”
“你真是個好人!”她笑得稚氣,打心底已接受了這溫順的好心姑娘,“不好意思,我灑了你的粥……”語未盡,她吐吐舌頭一臉愧色。
“別放心上,外頭還有呢!我帶你去吃,還有於大哥……”偏頭招呼於吳時,李丹妤語氣明顯不自在,“你也還沒吃吧!咱們先一塊兒過去,這裡待會兒我來收拾就成了。”
進花廳啜著粥,甘薔絲卻沒再見著其他人。
“怎沒見你娘?”
“舍弟這陣子鬧病躺床上,娘今兒早上村頭找湯婆出主意去了。”
“湯婆?!”她不解地問:“她是大夫?”
李丹好搖搖頭,“咱們這種小地方哪有福氣待得了大夫?”她解釋蕾,“湯婆是個道婆,精通法術擅擒鬼狐,咱們這兒若有人生了重病,都是找她來焚香捉妖燒夜頭的。”
精通法術?乖乖,敢情是碰上同行了!
這些茅山道術甘薔絲清楚得很,更知道有真本事的沒幾個,多半是唬人罷了,當病家來問病因時,這些道婆巫師多會在屋裡先巡一圈,胡謅著“這是某人來索盤纏”、“這是冤鬼來搗亂”、“這是某人來要錢”,然後勸病家燒夜頭解咒。
所謂燒夜頭就是先用稻草扎一個替身,然後請一個膽子較大的人提一籃飯食,上頭插著香燭,夜半時分至病人房裡祈禱一番,撒一把米在床頭上,然後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告訴“夜頭鬼”這是門檻這是樓梯,不過,可千萬不能回頭看。
待走到交又路口時,將冥錢燒完,迅速吃完籃中的食物,丟下籃子立刻離開,在街上胡亂逛一圈然後回家,切記不能回病人家否則前功盡棄,至於籃子,隔天再去收即可。
“湯婆已來幫令弟燒過夜頭了?”見李丹妤點頭,甘薔絲再問:“那麼病症可有起色?”
她—臉無奈地搖頭,“湯婆說看情形,丹昱若招惹的恐是惡鬼,連燒夜頭都沒效,最後也只得請仙家降臨捉妖物了。”
“降仙家?這可有趣了!”甘薔絲一臉笑意,興致勃勃。
“看樣子,薔絲妹子似乎對祈道頌經、仙家治唐這種事情挺有研究的。”
“丹妤,”漠漠接腔的是於昊,“我表妹老家就是靠這行吃飯的。”
“是嗎?”李丹妤難掩興奮,“那麼你也能幫丹昱治病噎?”
甘薔絲紅紅臉沒搭腔。
於昊看她表情心底有數,哼了聲,“別指望她了,薔表妹老爹倒還真有幾分本事,可這丫頭除了會欺負死人,其他的本事都還沒學全。”
甘薔絲瞪著他,一臉的不服氣,“沒學全也懂皮毛,至少夜裡那湯婆來幫令弟降仙家治病時,我可以在旁瞧個端倪。”
“丹妤,”於吳一臉正色,“別怪我多嘴,生病還是該看大夫的,若香灰、巫鈴狗皮鼓、巫童道婆這類旁門左道真能治病,天下還要醫者何用?”
“於大哥,不瞞你,這道理我也明白,”李丹妤蹙著眉心,“可我娘上了年紀,大半輩子又是在這知識欠缺的鄉下地方度過,我雖曾至鄞縣上過幾年學堂,懂得些粗淺道理,可她老人家就是聽不進去。”
“怪不得老人家,畢竟她大半輩子就是依恃著這種法子過日的,沒關係!”甘薔絲安慰著她,“今兒夜我幫你瞧瞧,若那只是個瞎編派的道婆,那麼我們再來勸你娘將丹昱送城裡找大夫吧!”
“謝謝薔絲妹子!”李丹妤眼底淨是感激。
“真要謝就直接喊我薔絲吧!”喝粥的小丫頭翻翻白眼,一股受不了人家硬要加個妹子的表情。
話語告一段落,三人低下頭喝粥,今兒的粥李丹妤刻意多煮了點,加上娘不在、弟弟又病著,這會兒還剩了半鍋粥。
李丹妤抬起頭顱著於昊問:“於大哥!待會我要幫娘準備晚膳,不知道你有沒有特別想吃的?”
“什麼都成嗎?”他問得漫不經心。
她點點頭難掩得意,“你放心,只要不是宮廷大菜,尋常菜式都難不倒我。”
“若是如此……”於昊睇著對方,“我想吃小籠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