劈柴倒還沒有出現匱乏,又有提姆日夜帶了警衛巡邏,市面也算安定。
城外投來的石彈和火箭使一些人受傷,有兩個人被砸死,一些房屋毀壞了,總而言之,因為圖爾內斯特城未破,市民的損失還在可承受範圍內。
鄉村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提姆從醫院裡組織了一些有防疫和消毒概念的人組成了收屍隊,他們循著烏鴉和禿鷲的影子前去那些殘破的村莊為前幾日還活生生的人們收屍,把被絞死的男人們從樹枝上解下,把女人和孩童們破碎的肢體從野狗嘴裡搶出,收集到一起葬入深坑,論理他們應該裝到棺材裡下葬的,但是一來沒有那麼多棺材,二來,很多屍體都是從烏鴉和野狗口中搶出的腐爛屍塊了,在沒有dna分辨技術的情況下,即使有僥倖活下來又沒被抓走的鄰居指認,要分辨這些屍塊哪一塊誰哪一塊又是誰也實在太難了。
稍微離得遠一些的村莊,人口和牲畜是及時地躲到森林裡去了,房子和裡面積攢的糧草卻被燒成了灰燼。
從劫難中倖存下來的人們,不得不擠在用幾根樹枝臨時胡亂建造的棚子裡面,這些棚子既不擋風又不遮雨,只頭上勉強有個東西而已。他們在劫難中失去了許多財產,今後會有很長一段時間要忍飢挨餓,孩子在夜裡被噩夢折磨,然而比起他們的鄰居,他們還是幸運的。
許多到城裡打工的丈夫從此再也沒有見過留在鄉間的妻子,許多留在鄉間的妻子再也沒有見過到河岸倉庫打工的丈夫,
那些失蹤的男人和女人是活著,還是死了?他們是被用繩子牽著拉到遙遠的奴隸市場上拍賣,還是早已化作灌木叢下野狗的食物?
沒有人知道。
沒有人知道那些失蹤的人是死是活,就算他們活下來,他們會不會被迫皈依真理呢?若是那樣,以後即使死了也不能和親人在地下團聚。另外一種可能,他們會變成像法里斯那樣的人,為了掩飾自己的軟弱和背叛,轉身來攻打自己的國家。
被真理席捲過的圖爾內斯特曠野中的哭聲,比神在埃及行災的時候更響,因為埃及人只是失去了長子,他們失去的卻是丈夫,妻子,兒女。有人為了讓家人更幸福一些出外打工,在見到化為廢墟的家,想到死了以後都恐怕不能團聚的親人,自縊在了附近的樹上。
收屍隊猜到這種情形,但是主教吩咐他們以“被拉卡德人絞死”為名,給這種人和旁人一樣的葬禮。
圖爾內斯特人在強撐著收拾殘局的時候,另一重陰雲卻又籠罩到了圖爾內斯特教區。
援兵來了。
雖然是援兵,但是以他們在圖爾內斯特教區的表現來看,許多人都認為他們其實是拉卡德人的援兵,不過公道地講,不管他們現在在圖爾內斯特教區幹了多少壞事,他們起初的目的,的確是為了從異教徒手裡搶回圖爾內斯特城的。
因為,這座城市的主人,還欠他們許多……買官錢。
若不是這樣,他們大可不必點起手頭所有的兵馬,急匆匆地奔來保衛自己的債務人的,他們滿可以蹲在自己的城堡裡,等國王三催四請才老大不高興地湊夠人手上路,還要琢磨一下為敵人效力是否更加合算。
但要是圖爾內斯特落入拉卡德人手中,別的不說,債務人——圖爾內斯特新主教——要是年輕氣盛跟拉卡德人頂一句,然後被對方開瓢的話,他們剩下來的買官錢跟誰要去?
不管圖爾內斯特被拉卡德人糟蹋得如何殘破,國王總能把主教職位再賣一次,可是再賣的話,買主可不會送他們乾股啦!
所以,這些桀驁不馴,素來聽宣不聽調的貴族們得到訊息,都慌忙點起所有兵馬,直奔圖爾內斯特教區而來。
他們到達的時候,拉卡德人卻早已退走,而他們自己則成為圖爾內斯特人的又一場災難。
這年頭騎士的水準與強盜差不了多少,而貴族與扈從們跟騎士也不相上下,圖爾內斯特的百姓是這樣議論他們的:“異教徒沒有搶奪去的,他們要搶奪去,異教徒沒有綁走的,他們要綁走。”
這種議論不是毫無來由的,老雅各布就收到訊息,問他有沒有渠道把紐斯特里亞人賣到其他國家去。
最後,主教不得不出面,辦了個“善後大借款”。
他以大教堂裡的各種聖器作為抵押,向這些貴族租借他們的牛馬,並答應每頭牛三年以後都會帶著它生養的兩歲小牛回到主人身邊——這是一種繞過教會規定的不許取息的辦法——頭一期利息立即支付,第二期利息等收穫以後支付。
利息給得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