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和白蠟燭在一起的那水手叫趙大中,是個老實人,他知道水手的名冊就在金靈芝這屋裡的衣櫃中。
固為這是船上最精緻的一間屋子,海闊天本就住在這裡。
名冊既已有了,勾子長提議:“現在我和楚留香、公孫先生分頭去找,將船上的水手全都召集到這裡來,最遲半個時辰內在這裡會面。”
這主意也的確不錯,因為根本就沒有第二主意。
底艙中很暗,只燃著一盞燈。
水手們都睡得很沉。
楚留香叫了一聲,沒有回應,拉起一個人手,手已冰冷!
底艙中所有的水手竟已全都變成死人!
每個致命的傷痕赫然還是硃砂掌!
楚留香的手也有些晾了,已沁出了冷汗。
他一步步向後退,退出船艙。忽然轉身,奔上樓梯,奔上甲板。
甲板上也只有四個死人。
星已疏,海風如針,船在海上慢慢的打著圈子。
掌舵的水手屍體已冰冷,胸膛上也有個紅色的掌印。
勾子長呢?勾子長怎麼也不見了?
放眼望去,海天無限,一片迷茫,千里內都不見陸地。
楚留香很少發抖。
他記得有一次和胡鐵花去偷人的酒喝,若非躲到大酒缸裡去,險些就被人抓住,那天冷得連酒都幾乎結了冰。
他躲在酒缸裡,也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因為怕,一直抖個不停。
但那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那時他才七歲。自從那一次之後,他就沒有再發過抖。
但現在,他身子竟不停的顫抖起來,因為他第一次感覺到天地之大,自身的渺小,第一感覺到世事的離奇,人智之有限。
他拉緊了衣襟,大步走下船艙。
公孫劫餘已回來了,看他的臉色,就可知道他也沒有找著一個活人。
楚留香第一句就問:“勾子長呢?回來了沒有?”
張三道:“他不是和趙大中一起到甲板上去找人麼?”
楚留香嘆了口氣道:“他不在甲板上。”
張三聳然道:“莫非他也遭了毒手?”
楚留香並沒有回答這句活。
他已用不著回答。
公孫劫餘神情竟也變了,道:“這人……”
他一句話還未說完,胡鐵花已跳了起來,揪住他衣襟,大喝道:“勾子長若死了,殺他的沒有別人,一定是你!”
公孫劫餘神情又變了變,勉強笑道:“胡兄的酒莫非還沒有醒?”
張三也急著趕過去拉他,道:“現在可不是你發酒瘋的時候,快放手。”
胡鐵花怒道:“你叫我放手?你可知道他是誰,可知道他的來歷?”
張三道:“你知道?”
胡鐵花大聲道:“找當然知道,他就是在京城裡連傷七十多條人命的大盜!貝子長卻是關外熊大將軍派來查訪這件案的密使,他知道事機已敗露,所以就將勾子長殺了滅口!”
這次張三才真的怔住了。
楚留香似也覺得很意外。
自蠟燭本已趕了過來,一聽這句話,反而停下了腳步。
最奇怪的是,公孫劫餘反而笑了。
胡鐵花怒道:“你笑什麼?你笑也沒有用,屁用都沒有,還是老實招出來吧。”
公孫劫餘笑道:“幸好楚香帥認得我,還可以為我作證,否則這件事倒真是死無對證了。”
他一面說著話,一面已將披散著的長髮拉下,露出他的禿頂和耳朵。一雙合銀鑄成的耳朵。
他不但頭髮是假的,竟連耳朵也是假的。
假頭髮不稀奇,假耳朵卻很少見。
胡鐵花失聲過:“白衣神耳!”
張三立刻接著道:“莫非是人稱天下第一名捕,‘神鷹,英老英雄?”
“公孫劫餘”笑道:“不敢,在下正是英萬里。”
張三失笑道:“這下子可真的錯把馮京當做了馬涼,居然將名捕當做了強盜。”
胡鐵花的臉紅了,道:“這慘跎��摹#��胖炙擋懷齙拿蠱�?
六口棺材還擺在那裡。
英萬里嘆了口氣,道:“楚香帥果然料事如神,秘道果然是直通貨艙。”
胡鐵花道:“只是可惜貨艙裡非但沒有人,簡直連個鬼都沒有。”
楚留香笑了笑,道:“人雖沒有,至少鬼總有一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