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宜興郡主和曲公公送來的是人參燕窩這些補藥,還有御藥房合的四種專治心疾的丸藥,全都是包裹著服用的單子。此外還有宮綢貢緞,幾張上好的皮子,宮中太醫院做的藥枕一個,紫檀木柺杖一根。”
見朱氏眼皮一跳,卻沒有再掙扎著說話,她這才繼續說道:“錢媽媽帶過來的則是天麻、蟲草、人參、王府門客親手調製的補酒,還有金銀錁子各兩匣,約摸各一百兩。”
在下頭捶腿的玉芍聽得心不在焉,待腳上突然被踢了一下,這才慌忙直起身來往外頭退了退,正要去拿紙板時,就看見陳瀾衝自己搖了搖手,連忙停住了。這時候,陳瀾便挨著炕沿半坐下來,又說道:“老太太也不要太傷心,廣寧伯重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只是如今不好的訊息都一塊來了,三嬸難免傷心難過,我最初在那兒勸慰的時候,她已經是明白了過來,又吃了大半碗粥和半個卷子。後來聽說宮中來人,她更是有了些精神。我剛剛去翠柳居的時候,她已經好轉多了,還拉著六弟一塊玩耍。”
朱氏認認真真地聽著,眼神中既有黯然,也有嘆息,最後才閃過了一絲少有的欣慰。陳瀾坐著給朱氏唸了一會兒唐詩,綠萼就進了屋來。她先看了一眼陳瀾,然後才開口說道:“老太太,賴媽媽已經出去了。門上那些人原本還拿三老爺當擋箭牌,但剛剛郡主和曲公公一塊來的事畢竟讓他們有些戰戰兢兢,所以這會兒門上已經不敢攔著咱們的人。只那位林御醫尚未到,大約是在宮裡耽擱了。”
“早些晚些不要緊,要緊的是,這位林御醫是能夠出入坤寧宮的人。”
看到自己一句話果然讓朱氏面上露出了這兩天難得的一絲笑容,陳瀾自然少不得又妙語連珠地勸慰了幾句別的,這猶如哄小孩似的法子果然奏效,朱氏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深,直到外頭報說三夫人來了,她才斂去了笑容露出了正色。
陳瀾連忙出去,到了院子裡,見吳媽媽將滑竿上的徐夫人攙扶了下地,她也上去搭了一把手。正把人往屋子裡領時,她卻突然察覺到有人在拉自己的衣裳,低頭一看才發現是四歲的陳汀。他一手拉著自己的衣角,而另一手則是使勁地去夠徐夫人的手。
儘管家裡兄弟姊妹不少,但一來這幾個月來驚濤駭浪一撥撥襲來,根本沒留意別人,二來如陳冰陳灩這樣的姊妹實在是讓人瞧著窩心,恨不得躲遠遠的,因而她除了陳衍之外,於別人都是一副敬而遠之的面孔。可是這會兒看著陳汀微微有些發紅的眼睛,她不禁心裡一顫。
“三姐姐……”
徐夫人這時也看到了兒子怯生生拉著陳瀾衣角的情形,鼻子不由得一酸,隨即便強笑道:“這孩子連著好些天都憋在屋子裡,今天難得出來,這就撒起了嬌來。我有些話要和老太太說,你幫我看著他一會可好?”
剛剛上前幫忙攙扶的時候,陳瀾就覺得徐夫人腳下虛浮,此時聽見這話,幾乎沒什麼猶豫就點了點頭。請徐夫人進了東次間,她就放下了門簾,反身過來衝著陳汀蹲下,又笑吟吟地說:“六弟,後園的桃花已經開了,我帶你去看好不好?”
陳汀眼睛對眼睛地瞧了陳瀾好一會兒,隨即才重重點了點頭,但又猶猶豫豫地說:“娘不讓我隨便亂跑……”
“沒關係,剛剛三嬸讓我看著你,去哪兒玩我說了算!”
見小傢伙眼睛大亮,若不是礙著地方,興許還能高興得蹦起來,她就順勢牽起了陳汀的一隻手,拉著他徑直出了房門。隨著徐夫人來的兩個丫頭自是忙不迭地跟了上來,可才到門邊,裡間吳媽媽就出了東次間,瞧見這情形少不得問了一句,待得知陳瀾是帶著陳汀去後園,她也唬了一跳,慌忙讓兩個丫頭在這兒等著,自己則追了出去。
紅螺從前是蓼香院的人,所以現如今陳瀾出門,往往都只帶她一個,偶爾再加上別的,沁芳芸兒兩個中總會留下一個看屋子。這會兒出了蓼香院穿堂,見陳汀高高興興地又牽上了自己的手,走在兩人當中笑吟吟地哼著一首不知名的童謠,她只覺這些天來沉甸甸的精神彷彿也放鬆了些許,直到後頭吳媽媽追過來。
吳媽媽雖是不放心,可嘴上不敢說這個,只說是少爺人小身體虛,得有人跟著伺候,而心知肚明的陳瀾自然不會說破。一行人到了後園,開了角門順甬道進去,還沒進那道月亮門,就看到了那從牆頭和門內透出來的桃紅色。陳汀自小體弱,平素被母親拘管得緊,四季裡見慣的只有翠柳居的那些盆花和房後的柳樹,竟還是頭一次見這個,此時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好半晌才拉著陳瀾的手仰頭問道:“三姐姐,這就是桃花?”
“是